景柏蕴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边无意识的捻着指腹,一边低声缓缓道:“你必须向我保证,查到霜霜的下落!”
景舒珩想也不想的摇头:“我保证不了。”
听到这话,景柏蕴的眉眼顿时压低:“你保证不了,你就走不出去!”
他直勾勾的看着景舒珩,声音轻缓,眼神却是咄咄逼人:“我知晓你有后手,真要下定决心,谁也奈何不了你,但在京中,你想为所欲为,没那么容易。”
景舒珩咬牙,片刻后才道:“嫣嫣面前,我自身难保,哪儿来的底气向你保证?我能做的,最多就是争取。”
说着,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皇嫂真的没死,我会设法询问她的意思,如若她执意不肯见你,那嫣嫣必定死保,我不可能和嫣嫣作对。”
闻言,景柏蕴眼珠微微颤了一下,片刻后,闭着眼睛深呼一口气。
“好。”
见景柏蕴答应,景舒珩稍稍松了一口气。
书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半晌,景柏蕴才低哑着嗓子,轻声道:“你这几天做好准备,待查到文楚嫣的下落后,自可离京。”
“父皇那边,一切有我。”
景柏蕴并未看景舒珩,只是将视线投向窗外,浓艳层叠的山茶开遍满树,偶有翠绿点缀枝头,不算凛冽的寒风吹来,摇曳生姿且丝毫没有败落之势。
“景舒珩,我信你不争,可正如文楚嫣所说,不争即死,有些选择,并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的。”
“生于帝王家,福祸皆有命。”
说完,景柏蕴发出一道悠长的叹息,疲惫与无奈,夹杂其中。
景舒珩沉默了许久,最后,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听着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景柏蕴仍出神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从太子府出来的景舒珩,翻身上马,欲赶回城南庄上。
但在经过文渊巷时,耳边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
景舒珩下意识瞥了一眼,只见一个壮硕的老妇,正抓着一女子的头发,粗糙的大手,用力打在她的脸上。
女人瘦弱,哪里是老妇的对手?只有挨打之命,毫无还手之力。
一边打,老妇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丧门星’之类的话。
景舒珩微微皱眉,但并不想多管闲事,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继续策马前行,余光却瞧见,老妇用力一扯女子的头发,女子下意识后仰,露出被打的红肿的脸。
等看清女子是谁后,景舒珩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竟是文霜?
景舒珩眉头越皱越深。文崇被贬是他咎由自取,可文霜不是已经嫁了?
皇帝便是再如何清算,也不至于拐着弯儿的,把出了门儿的文家女,都算在内。
平白落个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的坏名声。
可若不曾清算,景舒珩依稀记得,谁曾向他提过一嘴,文霜嫁给了一名新科进士,并且还进了六部的,至于具体的官职,就不知道了。
到底是官家夫人,即便京中贵人多如牛毛,也总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吧?
虽然不明就里,但景舒珩依旧不打算多管闲事,文楚嫣有多厌恶文霜,他可是一清二楚。
尤其在得知,文楚嫣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后,更不可能给文家好脸。
扯了一把缰绳,景舒珩抽了下马鞭,继续向南。
但文霜却因老妇的动作,同样发现了景舒珩。
一瞬间,她原本绝望的双眼,爆发出浓烈的希冀,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竟挣脱了老妇的钳制,随后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扑在景舒珩的马前。
景舒珩的速度本就不慢,也压根儿没有想到,文霜竟敢拦路,事发突然根本拉不住缰绳,于是,马蹄重重踩在了文霜的身上。
文霜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口中立时喷出血来。
她以为景舒珩会停的下来...
一丈开外,景舒珩才终于将马拉住,一瞬间,他的脸色同样阴沉了下来。
手中的马鞭,被他紧紧捏着,转过神来,指着爬都爬不起来的文霜,怒喝:“想死是吧?本王成全你!来人!把她扔下去!”
话落,跟在身后两名侍卫,大步上前,抓起文霜,便准备往另一侧的河里丢。
她本已被马踩伤,若再被扔进河里,那定然必死无疑。
文霜惊恐的眼球几乎突出眼眶,喉间的血仍在往外冒,她再次一次,为景舒珩的心狠手辣而胆寒。
原本面目狰狞的老妇,也被这一幕吓到,瑟缩着不敢上前。
眼看已到河边,文霜想要挣扎,可浑身剧痛难忍,只能凄惨哀求:“王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我吧?”
景舒珩眉眼冷硬,嘲讽又无情:“情分?你一次次算计本王的情分?扔下去!”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窜出两位老人,妇人哭天喊地的,朝文霜扑去,拼尽全力,将侍卫推开,死死的抱着文霜,不让扔。
至于老者,则窘迫的整理着,自己身上简陋的粗布麻衣,恭敬的朝景舒珩行礼:“草民,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话落,额头触地,行叩拜大礼。
景舒珩冷眼看着文崇,并未搭话。
文崇脸上的羞愧与耻辱,几乎压都压不住,更不敢抬头去看景舒珩,只再次行礼:“小女年幼无知,斗胆包天敢拦王爷,是草民教女无方,求王爷,饶小女一命,若要罚,就罚草民吧。”
半晌,景舒珩语气嘲弄:“以前倒是未曾看出,你这拳拳爱女之心。”
“但我记得,你不止一个女儿吧?”景舒珩的眼神,愈发的凉薄:“听说,你连为另一个女儿收尸都不曾,如今倒是为了这个女儿,跪在这儿,替女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