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舒珩立下功勋,却没能得到心爱之人,自然不满。
景柏蕴身为太子,地位却因亲弟不稳,皇帝甚至起了,让他们兄弟相争的心思,必然也是心寒。
而皇帝,膝下皇子如此出色,却无争权夺势之心,又怎会不气?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绪,可无人知晓,唯有宋安,才是真正的无能为力。
甚至在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还要担心自己,是否会成为,皇帝心情不愉时的出气筒。
他宋安才是真正的的蝼蚁。
而从御书房出来的景舒珩兄弟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了宫门口后,景舒珩正欲翻身上马离开时,景柏蕴叫住了他。
景舒珩皱眉回望,景柏蕴却只说了一句:“跟我回去。”说完,也不给景舒珩拒绝的机会,直接钻进了太子府的马车。
马车在景柏蕴坐定之后,摇摇晃晃,朝着太子府而去。
景舒珩在原地站了半晌后,到底还是追了上去。
一刻钟后,两人在管家等一众下人的恭迎中,抬脚进了太子府的大门。
依旧明亮的书房内,看着紫檀书桌上,散落的纸笔,景柏蕴无声叹了口气,这才落座。
抿了一口下人奉的茶,景柏蕴朝窗下的景舒珩看去。
景舒珩的脸色依旧不算好看,但至少要比刚才好一些。
“你久不在京中,大抵应该不知,父皇已将他手中三十万大军的兵权,交给了老三和老五。”
这话一出,景舒珩先是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眉眼瞬间压低,声音跟着冷厉:“什么时候给的?!”
景柏蕴垂眸,一边用茶盖拂去杯中的茶渣,一边淡漠道:“北疆战事初定的时候。”
景舒珩的脸色愈发难看。
景柏蕴似是没有察觉到一样,随手将茶盏放下,这才迎上景舒珩的双眼。
“显然,我们的父皇已经考虑好了,你去北疆,若是败了,便再做打算。但若成了,那北疆大军必定落于你手。”
“所以他手中的兵权,绝不能再给你,否则,你便是掌了朝野上下,八成兵力。”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景舒珩险些气笑了,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我就不明白了,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不争!为什么你们都不信?!”
他质问的盯着景柏蕴:“怎么?难道非要逼得我大逆不道才......”
“闭嘴。”景柏蕴淡淡打断他的话:“敢说这种话,想死不成?”
刚在御书房,与皇帝起了争执,现在又说这种话,万一隔墙有耳被人听去,那景舒珩便是没有异心,也必定活不成的。
但景舒珩却丝毫不怕,眼神如势不可挡的破空之箭,直视着景柏蕴。
“是死是活,谁说了都不算,想要我的命,除非我想给,否则谁都拿不走!”
说着,景舒珩起身,脸色阴沉:“我此次回来,既无争权夺势之心,也无筹谋登顶之意,最多五日,我自会离京。”
“所以不管是谁,老三也好,老五也罢,若敢来招惹我,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说完,景舒珩冷着一张脸,转身欲走。
但他刚抬脚,就被景柏蕴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拦了下来。
“你不怕老三老五,父皇呢?”他漫不经心的看着景舒珩:“你以为御书房内,父皇说要杀了文楚嫣,是在吓唬你吗?”
“你信不信,若因文楚嫣而生波折,尤其涉及皇室,父皇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听到这话的景舒珩,心中原本压抑的怒火,在呼吸之间,以燎原之势,席卷全身。
“杀她?外人不知,你们不知吗?!韩家父子功高震主,早早便生了狼子野心,若非她提前谋划,步步为营,莫说你我,还能不能活到今日,便是他的龙椅,都坐不安稳!”
闻言,景柏蕴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景舒珩,你最好清楚,你在说些什么。”
“我一清二楚!”景舒珩深深呼了好几口气,却依旧无法压制嘲弄之情:“是她,断了韩家的谋反之路,也是她,为平定北疆,出了大力!”
“桩桩件件,你们谁不知道?!如今北庸受降了,就迫不及待的卸磨杀驴,骂她红颜误国,要取她性命。”
“你们把她当什么了?!”
景柏蕴抿着发白的嘴唇,一双眼微眯,却藏不住其中如同利器般的寒光。
“那你待如何?你去说服父皇,去向他为文楚嫣抱不平,让他当众承认,文楚嫣是有功之人。”
“你觉得可能吗?”
景舒珩死死咬着牙,心头的憋屈与愤懑,几乎让他呕血。
沉默了半晌,景柏蕴长长吐了口气,嘴角同样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没用的,莫说文楚嫣了,就连你我,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说着,景柏蕴的脸色冷沉了下来,但声音却轻了三分。
“你以为,父皇为何无缘无故,将兵权分给老三老五?他是怕你手握重权,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北疆未定,你身为首将,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回京。但父皇给我下了密令,”景柏蕴靠在椅背上,神色凉薄,语气轻缓:“要你一月之内,回京复命。”
“谁料想,恰好出了这档子事儿,你倒是走的干净利索,没留下什么把柄。”
“否则今日,你都不一定能这么轻易的走出宫门。”
景舒珩闭了闭眼,原本沸腾的情绪,也因着景柏蕴的话,而缓缓冷却。
单并非他的怨怼,被景柏蕴说服,或者恐吓。
而是他清楚的知道,景柏蕴说的没错。
他已不是从前那个,只知沾花惹草、浪荡成性,整日无所事事的景舒珩。
皇权不容挑衅,更不容有威胁,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旦权势地位高于他,帝王绝不会心慈手软。
这一刻,原本已然放弃争权夺势的景舒珩,斗志充斥了他的全身。
若他连自己都要受制于人,又谈何为文楚嫣保驾护航?
是他天真了,以为只要找到文楚嫣,便能解决最大的问题。而现在,一阶高高的门槛,挡在了他的面前。
思及此,景舒珩深深呼了一口气,猛地转身,一双眼幽深如墨,直直的盯着景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