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太听着乔云儿一字一句诛心的话,原本脸上还扬着几分喜色的,这会子却是脸色惨白了下来。
她还真以为乔云儿待她好了,她就知道,从小冷心冷肠,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刚刚遭遇了那么大的大难后,还能变得如此的宽宏大量,通情达理。
她目光浑浊,脸色有些难看的朝着乔云儿看去,却见乔云儿只是一脸坦然的看着她。
是啊,凡事都是只看结果的。
乔老太救人目的不纯,她今日报恩,目的也是显得有那么一点不纯的。
她一面感激乔老太,又一面恨着乔老太。想要报恩来彰显自己恩怨分明,又不想要她过得太舒服。
否则的话,真正死去的乔云儿又算什么?
“你,你是真的想报恩的?”
乔老太沉着脸色问她,原本还以为掉了个馅饼让她捡着了,却不曾想是个夹生的饼,让她吃不下去,丢了又觉得可惜。
“自然是的,奶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就算你要我放了我爷,我也是会放的。”
乔云儿笑着说。
要是她真的选择了让她放了乔老爷子,她是真的会放,一个瘫痪的人,她救回去了,那是两人一起受折磨罢了。
“不过,我觉得奶还是不要管他们了吧,我爷也活了那么大的年纪了,也该是活够了的。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实在不值得奶你去替他们当了这因果。
不如这样,我允许奶你见他们最后一面,就当是送他们最后一程。
至于报恩的事嘛,我把这个宅子送给你,再给你买些丫头婆子来伺候你终老如何?
从此以后,你自管好好享受生活就是了,就算没有老伴,没有子女在跟前,你依然能衣食无忧的过到终老。
到你寿终正寝的时候,我让人给风光大葬,埋骨之地也让人选最好的地方。如此,你便没有了后顾之忧了。”
这是多么令人觉得诱惑的条件啊,只要她不选择救人,她后半辈子就能安枕无忧。
可是若是她不够心狠,还是记挂着要救人,那便什么也得不到。
荣华富贵和老伴之间只能选择一样,选了老伴,错失了荣华富贵,还要没完没了的伺候一个瘫痪的人,时日久了必生怨恨。
若是选择了荣华富贵,她如果还有些良知,只怕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她心中也难免愧疚遗憾。
似乎怎么选,乔老太都难得安宁,还不如,这一份所谓的报答,她直接不要了的好。
“先让我见一见他们吧,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事,往后再说。”
乔老太别过头不去看她,语气带着几分压抑,手上微微有些颤抖出卖了她此时的不安。
乔云儿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很是尊重她样子,当即便是吩咐了阿福领着乔老太去看人。
待人彻底走了以后,铃铛才忍不住对着乔云儿说道:
“姑娘,我不明白,你口口声声的说要报恩,怎的还要和她说那么多?”
乔云儿听着铃铛的话,只是慢慢的将放温的燕窝端了起来,浅尝了一下,觉得味道不是很好便将碗放了下来。
而后在铃铛的探究目光下才道:
“我不过是想博得一个知恩图报,恩怨分明的好名声罢了。
我奶救人,本也没有多少真心是要救的,但是只论结果,她却实就显得比旁人要有情有义,是该要比别人得到的结局要好。
但是我也不想那样便宜了她,既然她是无心办了好事,我的报道,自然也不该那样干净,这才是因果。
况且,我不想便宜了乔家成,我这么恨他,他一死了之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在他死之前,我还要诛一回他的心。
我要让他彻底看透,他一辈子所求的父母重视,到头来却是什么都不是。”
…………
乔老太跟随着阿福到了偏院一个有些荒凉的院子,他拿钥匙开了门后,便是对着乔老太道:
“老太太,人就在里面,我就不陪老太太进去了,我在外头候着,老太太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就是。”
阿福说完,便是顺着角门的石阶而下,自顾自的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乔老太没有理会她,只是推了院子的门便走了进去。
这院子里,到处都是落叶,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打扫了的。
院子很小,看起来像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
乔老太往里面走了几步,见着院子里其它的屋子都关的严实,唯有车边一间屋子里虚掩着。
乔老太走了过去,“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屋里便是传来了一阵恶臭。
她抬脚走了两步,便是见到了乔老爷子拖着一条腿靠在了软榻上,乔家欣躺在内室的床上,而乔家成是双腿皆不能动的,只是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
狼狈至极的他,见到乔老太来,眼眸中顿时就亮了起来,看着乔老太目光中满是希冀。
“娘,娘,你终于来了,你救救我,我不要待在这里了,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乔家欣只是伤了手,没有伤到腿,这个时候行动还算自如,见乔老太来,便是赶紧的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冲到了她的跟前给她跪了下去。
“娘,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你想想法子,只要能从这里出去,以后儿子什么都听你的。”
乔家成也是急急的开了口。
如今他双腿残废无人管,他就连大小便都拉到了裤子里,这样没有尊严的日子,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倒是乔老爷子,看到乔老太的到来,显得没有那么激动。
他只是坐直了身子,脸上微微有些愠怒道:
“怎的这么长时间才来?族中老人怎么说,可有把乔云儿这个罔顾人伦的贱蹄子告进了官府?”
乔老太听着乔老爷子的话,原本看着他拖着一条腿很是可怜的模样,这会子他一开口,便是再没有了同情心。
屋子里太脏太臭,她没有敢坐下,只是看着乔老爷子说道:
“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清醒?整个乔氏族人,如今谁人不是看着谢子恒的脸色行事的。
你要他们去告?告谁,告得了乔云儿,能告得了谢子恒,告得了杨家吗?
今天我过来,是云儿允许了的,她说要报答我,我想要什么可以提。”
“那你跟她提了没有?娘,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跟她说,你要她放了我。
你接我回去,我养好了伤,以后好好孝顺你好不好。”
乔老太的话才落,乔家欣便是急急忙忙的求她,生怕自己求晚了,这个机会便被人给抢了去。
“娘,我是你儿子啊,这些年来,我对你千依百顺,你不能不管我啊,你一定要救我出去。
这辈子我没有得到过你和我爹的什么好处,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你选我好不好。
若非是我姐上家里去挑拨,我们哪里又会惹来今日的祸事。
娘啊,儿子心里苦啊,你救救我好不好?”
乔家成拉着乔老太的衣摆,哭得比在杨氏的灵堂之上还要伤心。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这些天来,他才深刻的了解了死亡的可怕之处。
他不想死。
乔老太看着这些贪生怕死的人,一时间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既然自己这么怕死,为什么对生命又那样没有敬畏之心?害起旁人的命来,那叫一个眼睛也不眨。
难道别人就不怕死了吗?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寻常为人也刻薄,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生出害人之心来。
“我能救,云儿也允许我救,可她只能答应放一个出去。
你们说说,我该怎么办?该救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