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话,如惊天巨雷般的砸到了乔灵儿的心上。
她愣住了,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乔家成,顿时连声音都没有了。
她不明白,她只是作为一个女儿,给自己的父亲求一条生路而已,竟是让杨家的怨恨至此了。
杨凤仙是她娘没有错,可是乔家成也是她爹啊,他们不能要求她只认娘不认爹啊。
就算乔家成犯了什么天大的错,那他也始终还是她爹啊。
“外婆。”
乔灵儿怔怔的看着杨氏,而后俯首在地,却是哑口无言。
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站在杨家的立场上,他们杨家死了一个姑娘,自然是不可能放过杀人凶手。
乔家成是她爹,又不是杨家人的爹,他们凭什么要放过他?
说难听点,乔家和杨家之所以有关系,那是因为有着杨凤梅的存在,如今作为连系两家人的那个人不在了,从此以后,两家人就该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至于他们这些小辈之间还要不要走动,说白了,不过都只是凭良心而已。
杨家众人看着如此模样的乔灵儿,是打心底里生出了厌恶来。
四个子女中,他们一直觉得乔灵儿是最像杨氏的人,谁晓得,她最像的,却是乔家成,骨子里的愚孝和自私,真的是像极了。
若她是个男儿身,何尝又不是下一个乔家成呢?
“乔灵儿,你起来。”
乔绿儿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乔灵儿实在不像话,她冷着声音,终究是开了口。
“姐。”
乔灵儿喊了一声,只是倔强的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往常她遇事就往后缩,能不出头就不出头,可是现在她心里清楚,今日若是她不出头,她退缩了,那她爹就可能真的没有了。
“啪”的一声,清脆的一记耳光在灵堂之上响了起来。
“清醒了没有?”
乔绿儿冷声质问,却是只在她眼中看到了迷茫。
“要跪,你出去跪,回你武家去跪,大可不必在这灵堂之上,污了我娘的轮回之路。
以后,你只是一个有爹没娘的人,我们姐妹之间,也大可不必再来往。道不同,不相为谋。”
对乔灵儿今日的所作所为,她是冷了心的。
杨家人还没有拿乔家成怎么样呢,她就这样见不得了?
她不怪她生出恻隐之心,毕竟那是亲生父亲,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却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还要为他开脱,甚至如此逼迫着杨家的人饶他一命。
“大姐,我做错了什么?他是我们的爹啊,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不心疼他吗?”
乔灵儿甚至是失了声,崩溃的质问着乔绿儿。
乔绿儿闻言,没有去看乔家成一眼,只是别过头去,冷冷的说道:
“灵儿,自从知道了他亲手害死娘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爹了,我这辈就不认他了。
你说的对,他是我们的父亲没有错,可是他亲手害死了娘啊,你要我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吗?
一条人命啊,难道他在灵堂上忏悔几句就足以将他做下的罪孽尽数抵消吗?
不能的,我们谁都没有资格代替娘来原谅他。
作为子女,我不追究他杀害我母亲,已经仁至义尽,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
但是娘她也是外公外婆生养长大的姑娘啊,他们有资格来替她讨回这个公道,而我们,不为她申冤已然是对不起她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别人?
灵儿,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若是今日他杀害的是旁人,你能这样求着别人放他一马吗?
你不能仗着这一点血脉亲情,就逼着别人打碎牙齿和血往肚里吞啊。
你也是有闺女的人,若是将来你自己的闺女也遭受了这样的苦难,你愿意你的外孙子女这样来逼你吗?
现在,杨家若是愿意放他那是杨家心慈手软,顾念着我们这些小辈。若是不愿意放,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要真孝顺,等他过身那一天,为他披麻戴孝多洒几滴泪,那也算是尽了孝道的了。”
乔绿儿一番说完,灵堂之上便是一阵沉默。
乔灵儿瘫坐在地上,黔驴技穷的她,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一群人。
这群半点旧情也不顾念的人。
一直不吭声的杨庆山这个时候才重重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来看着乔灵儿,苦口婆心道:
“灵儿,你大姐说的没有错,你不能仗着你外公和外婆还顾念着对你的那一点亲情你就这样逼他们。
他们放了你爹,那他们丧女之痛又该去找谁讨要?
你能代替自己的父亲来偿还这笔血债吗,若是能,你把这条命还给你外公外婆,我自然是会让他们放了你爹的。
人是乔家人杀的,乔家欠我们杨家一条命,所以总该要有一个乔家人来偿命,我不计较这一条命到底是由乔家的何人来偿还。”
杨庆山说着,直接就从腰间拿出来了一把短刀丢到了乔灵儿的脚边,而后起身冷漠的注视着她。
乔灵儿听完他的话,只是颤抖着手将地上的短刀捡了起来,而后朝着身后的乔家成看了一眼,却是见乔家成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抖着手,轻轻将手中的短刀拔了出来,寒光闪进她的眼中,这时候,她满脑子尽是她的两个孩子一声声清脆的喊着自己娘亲的画面。哪里还记得下乔家成的狼狈不堪?
她不能死,怎么能死呢?
她要是死了,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哐当’一声,她将手中的短刀连着刀鞘一起丢了出去,像是丢掉索命的恶鬼,而后连连往后退了出去。
“不,不,不。”
她盯着那短刀,只觉得血液中都带着惧怕。
杨佑勋和李氏等人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要乔灵儿的命做什么,人又不是乔灵儿杀的,就算乔灵儿死了,依着乔家成那冷心冷肠的为人,他不过是愧疚几天,还不是要把这件事抛诸于脑后。
而后,还不是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良心人伦在他心里又算得了什么?
“你看,伤害不在自己的身上时,是不是说起来就轻松得多了?
灵儿,你既然不肯为自己的父亲做出牺牲,就不必再这里绑架任何人。
往后过日子,也别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想事,这太令人生厌了知道吗?
原本,今日我们也没有打算就在这里宰了他的,只是让他来你娘的灵位前看看,看看他干的都是些什么好事。
云儿的夫君不允许我们就这样杀了他知道吗?
他联合着外人,害得云儿差点一尸两命,就算我们饶了他,云儿能饶了他?谢子恒能饶了他?
难不成,你要这样跪着求人,求我们,求云儿,求谢子恒?你是要为了这一个压根就没有为你做过什么的人,情愿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干净不成?
云儿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但是我告诉你,今日我不杀乔家成,是要让云儿亲自处决了他。
若是将来云儿念及父女之情要放他一马,我会去告他的,我会将他杀妻害女的事昭告天下,让天下人唾弃他。
他乔家成欠我妹子的这一命,只能他来还,他一天不死,我杨家上下就告到他死为止!”
杨庆山最后的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他瞪着乔灵儿,眼神陌生的甚至没有半点温度。
这样的人,她是乔家成的好女儿,却不是他妹妹杨凤梅的姑娘。
“去把武陵川叫来吧。”
乔绿儿一脸疲惫的吩咐了身边的人,而后又转头对着乔灵儿说道:
“你回去吧,明日下午娘下葬,你也不要再来了。”
流多少泪,都盖不住她的薄情与冷漠。
只想着一家和谐,却是从来不顾及旁人都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只要受伤的人不是她就好。
她就是这个样子的,懦弱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