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欣和乔老爷子一路上相互指责着,谁也不肯让了谁。
曾经心照不宣的盟友,撕下了那层带血的面皮后,内里却全部都是肮脏的算计和虚伪。
乔家成就这样听了一路,没有人在乎他听到那些话时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是啊,就连他几乎把一颗心都“挖”出来给这些人奉上了,这些人却是都嫌不值钱而不愿意真正的看一眼,这个时候,谁又还会在意他到底是心如死灰还是肝肠寸断?
生死面前,只要能活,谁还顾忌着人性要不要不那么赤裸裸的肮脏。
听到最后,乔家成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是看着乔老爷子一路,麻木的甚至都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他这一辈子,就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最争气最孝顺的那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了的。
到最后,在他的父亲那里,却是换不来一个多余的眼神。
是他的孝顺太廉价了,才会让他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甚至是不值一提。
到底要他怎么做,他们才能看到自己的好?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乔家望从小到大什么都给不了他们,反倒是将他们两老挣来的家业尽数榨干了,他们却是依然把乔家望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
甚至是到后来乔家望的行为多有不耻,在他们没有了剩余的价值可利用时,一度是连面都不露,更别提孝顺他们了。
可就算是那样了,乔家望依然还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
就连乔家欣一个嫁出去的想要什么了,他们也会给。
如今乔家志不怎么理会于他们,他们也是待他客客气气的。
唯独他,唯独一直在他们身边尽孝的他,对着他们百依百顺,要什么只要他有的,他都给。
三天两头的任由他们使唤着,却是只换来了他们的各种嫌弃,甚至是随意可以轻贱的那一个。
他不明白,明明四个子女中,他们二房才是最争气的那一房的。
家业最厚,儿子小小年纪考中了童生,女儿封了县主,嫁了一府总督。
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放在整个清河县,旁人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喊他一声乔二老爷。
没有一个外人敢轻贱于他,可他的父母,却偏偏从来不肯把他放在眼里。
他越想证明自己,越是对着他们千依百顺,他们就越发的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从小就执着于得到父母的认可,现在这个年纪了,他依然执着。
可他听了乔老爷子和乔家欣的那些话,却是也释然了。
有些情谊,不是自己去强求就能得到的。
就像他对乔云儿一样,也没有多少的父女情谊可言。
或许在她还在弱小的时候,他还能有几分怜悯,可后来她太能干了,衬得他这个父亲就像是个废物一样。
所以他心里慢慢就失衡了。
她要买地皮,她要建房,她要盖作坊,他都觉得膈应。
到最后,结果证明了她做的所有决定都没有错,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可他就是打心底里莫名其妙的厌恶上了她。
父母不爱子女,有时候就是那样的莫名其妙,不爱就是不爱,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就算她变成凤凰飞上枝头了,他也不爱。
或许,他的父母对他也是这样的呢。
这一刻,他倒是释然了,只是,这一切又似乎释然得太晚了。
他是被人拖拽着下车的,那些人,仍然是谢子恒的人,因为为首的那个,便是在府城给他口中塞擦脚帕的人。
马车是直接从侧门进了他家的院子的,而他也是第一个被拖拽下来的人。
他恼怒的想要发脾气,这些人在他家也敢这样不知死活的对他?
较真起来,他甚至都可以上官府去告这些人上门行凶。
奈何,如今这一张嘴被一块擦脚布堵死了,就算是他再怎么想要叫嚣,都开不了这个口,只是用着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阿福。
后来乔老爷子和乔家欣被相继拖拽着下了马车,在乔家欣的咒骂声中,乔家成才反应过来,自己家人竟是都挂上了白幡。
他一下心惊起来,难道谢子恒费劲把他们弄回上河村来,是打算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把他们给弄死,然后对外宣称自己病死了或是意外死了?
否则,怎的家里就已经挂起了白幡起来了?
正心惊的想着,乔绿儿却是一身的素衣,披麻戴孝的走到了他跟前来,身后跟着的,是已经双眼哭得红肿,现在还在抽泣着的乔灵儿。
乔家成像条狗一样瘫坐在地上,抬眸看着这姐妹两个,眼中满是愤怒之色。
乔绿儿顿蹲下了身,看着他的眼中满是愤恨,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把将塞在他口中的擦脚帕给扯了出来。
“孽女,你们想干什么,老子还没有死呢,就忙着披麻戴孝了,是不是你们也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乔云儿不就是给了你们点钱财家业吗,就值得你们这样不顾父女人伦的来咒自己的亲生父亲死了?”
乔家成张口怒骂,乔灵儿不可思议的瞪着在地上叫嚣着的乔家成,只是一味的捂着嘴巴哭。
她没有娘了,她爹也像是个疯子一样……
“今晚没有什么外人了,有什么想说的,今晚说个痛快,过了今晚,只怕你想说也没有人想听了。”
面对乔家成的暴怒叫嚣,乔绿儿只是冷冷的说了几句,便是退开了好几步。
如今,她是一声“爹”都不愿意再喊了的,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为人夫,为人父?
然而,乔绿儿的话才落,乔家成便是越发的绿了脸。
今晚说个痛快,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就活不过今晚了?难道乔云儿已经死了吗?
可就算她死了,难道还要他一个当爹的来给她偿命不成?
她的命都是他给的,就算他真的把她给害死了,那也只不过是把他给出去的命收回来而已,他罪不至此。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了?你和乔云儿那个逆女一样,都是没良心的。
我真是后悔,当初既然默许你奶把你卖了,就不该再把你找回来,也就没有今日的祸事了。”
乔家成恨恨的盯着乔绿儿,咬牙切齿的骂。
他不明白,像他这样孝顺的人,为什么自己的子女没有一个像他一样,能把孝顺父母放在第一位。
他们一个个的,都和他离心离德,都看不起他,都不当他是一回事,如今竟还大孽不道的要来害他。
可是他话音才落,却是被迎面一拳朝着脸上招呼而来。
重重一拳下去,他顿时就鼻血横流,在场之人,却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过问。
他摇了摇脑袋,回过神来,才发现打人的人竟是杨庆年,他厌恶的杨家人!
“你敢打我?”
他冷声看着杨庆年问,下一句,却是接着道:
“小舅子打姐夫,我倒是要看看杨氏这样放任着不管,她以后还何颜面在乔家立足,还有什么颜面再见我?”
他不提杨氏还好,一提,杨庆年便是越发的气愤。
他通红着双眼,下一瞬便是揪着他的头发就直接将他拖拽进了杨氏的灵堂之中去。
“你问,你现在就问。你现在就问问她,她还要不要在你这个烂透了的乔家立足。
你他娘的还是个男人就给我下到阴曹地府去给老子问清楚!”
杨庆年失控的骂着,又是一脚便踩在了乔家成还算完好的手上,
他吃痛,抬头看杨庆年,却才恍然看见了灵堂之上刻着杨氏凤梅之灵位的灵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