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诏这一夜过得很是不安生,梦中女子身影若隐若现,他追寻了一夜都没追上。
第二日醒来时,头胀痛得厉害。
傅诏撑着床沿翻身坐起,一只手使劲揉了揉额角。
昨夜的事情他已记不太清了,只隐约想起有人将他从酒肆送回了府,可究竟是谁却没有一点印象。
“叩叩。”敲门声响起。
府中仆从在门外恭敬说道:
“少爷,老爷说待您醒了去他的院中一趟。”
傅诏沉默了片刻,应道:
“知道了。”
可他却不想动弹,傅庆堂找他要么是因着他醉酒一事,要么是为了朝堂之事。
傅诏就这样在床边呆坐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在门外仆从耐不住要再敲门时,傅诏慢慢悠悠起了身。
今日休沐,无须穿官服,他换了一件墨蓝色的宽袖织锦长袍,待要伸手拿束腰的勾玉腰带时,忽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傅诏看着地上那一只小小的耳坠,目露疑惑。
弯腰捡起,举至眼前,只见这是一只外圈用金丝环绕,内里含着一颗翠绿色玉珠的耳坠。
耳坠做工精巧,不是街边小铺子上可买得到的。
傅诏拧着眉,着实想不通他这怎会有女子的东西,偏偏还是一只耳坠…
敲门声再次响起,仆从犹犹豫豫问道:
“少爷,需要帮忙吗?”
“不必了。”傅诏忙把那只耳坠放入袖口中,整理了一下衣袍出了门。
傅庆堂的院中,梅香依旧。
傅诏只瞧了一眼,便垂下了眸子。
行至书房门前,傅诏恭恭敬敬道:
“父亲。”
“进来吧。”书房内传来傅庆堂的声音。
傅诏推门而入,却见傅庆堂并没有坐在书桌边上,而是坐于靠墙的一把圈椅上。
“坐吧。”傅庆堂指了指紧挨着的一把椅子说道。
傅诏愣了一瞬,他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而后不适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从未与傅庆堂挨得如此近过,有些不适应。
“父亲找我何事?”傅诏垂眸看着地面问道。
他以为傅庆堂会问一问他昨夜为何喝得烂醉,或者是问问朝堂之事,可没想到傅庆堂却是开口说道:
“昨夜是谢家大小姐将你送回来的。”
傅诏惊讶地抬起眸子,他使劲回忆了一下,印象中好似确有一个女子曾出现在酒肆,当时他将那女子看成了南荣婳…
没想到竟是谢沛凝。
傅庆堂手指轻轻敲了两下圈椅的扶手,说道:
“改日备些礼品,去谢府道个谢吧。”
傅诏一瞬想起袖口中的耳坠,忽而觉得胳膊有些发烫,想来那耳坠该是谢沛凝的,就是不知如何掉到了他这里。
二人昨夜…
傅诏不敢深想下去。
怕不是携礼上门道谢,而是上门赔罪吧?
傅诏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半晌后才发觉傅庆堂正在等他回话。
傅诏忙点头称是。
等了片刻不见傅庆堂再开口,傅诏站起身正要行礼离开,却听傅庆堂沉着声音道:
“沈临鹤要与南荣婳成亲一事,虽不知他为何要到处宣扬,可此事既然已是满城皆知,你就…死了心吧。”
傅诏垂着眸,不言语。
为何沈临鹤要到处宣扬?
别人想得多、想得深,或许猜测沈临鹤此举另有深意。
可傅诏明白,沈临鹤不过是…炫耀罢了。
傅诏昨夜的酒此刻还在他的脑子里晃荡,一提南荣婳就有些酒意上头。
他先前总以为沈临鹤与南荣婳的婚事还有转机,心里多多少少夹着些希冀,可昨日听到消息却是明白了,他二人的婚事已成定局。
明白,但挡不住心里堵得厉害。
傅诏没有作声,朝傅庆堂拱了拱手便出了门。
待走到院中,从一棵梅树边经过时,傅诏头一次驻了足。
傅庆堂常在院中赏梅,傅诏知道,每每傅庆堂盯着梅花出神便是想母亲了。
可傅诏从未停下来专注地看过一次梅花。
因为他的印象中,母亲的身影极淡。
他从小也未有过姐妹一起玩耍,于是从不知晓该如何与女子相处,而女子又喜欢怎样的男子。
沈临鹤便不同,他小时身边有阿姊,后来沈夫人从战场上归家日日教导于他。
沈临鹤光一副嘴皮子就比他讨女子喜欢。
喜欢…
傅诏抬手摸了摸袖口,那处还放着谢沛凝的耳坠。
他轻叹了口气,若是昨夜真对谢沛凝有逾矩的举动,那他定要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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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皮子讨女子喜欢的沈临鹤此刻正托着腮双目无神地看着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事无巨细将成婚的流程给他和南荣婳讲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连讲了一刻钟才算完。
沈临鹤从不知成婚竟如此麻烦,他身边的好友,不论是刘巡还是杜缙迄今为止连个谈婚论嫁的女子都没有,更遑论成婚了。
而他先前去喝别人的喜酒也只是单纯的喝酒罢了。
如今一听成亲前新郎官与新娘子三日不能见面,他就不满地皱了皱眉。
转头一看,南荣婳也已经神游天外,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安平郡主见这二人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道:
“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对于女子尤是如此!”
她看向沈临鹤,撇了撇嘴,“别怪我没提醒你,因为成亲而吵架的,多的是呢!有的夫妻就算已成婚好些年,提起当年成亲之时的事,还会叨叨几句呢!”
沈临鹤一听,十分不屑道:
“我与婳儿才不会吵架呢!”
“嘁!”安平郡主斜着眼看他,“话可别说的太早,这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沈国公和沈夫人可是公认的伉俪情深,你敢说他俩没吵过架?”
沈临鹤一噎,他娘脾气暴躁些,就算每次都是他爹让步,可也少不了有拌嘴的时候。
安平郡主勾唇一笑,“所以说啊,这婚事一定要好好办,若不然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以后想起来,这可是吵架的引子!”
沈临鹤想象不到他与南荣婳吵架的样子,因为若是南荣婳生气,他必定第一时间哄好,根本不给两人吵架的机会!
但听到安平郡主说‘一辈子的遗憾’,沈临鹤蹙了蹙眉,仿若下了什么决心,认真道:
“我可不给婳儿留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