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换了床的原因,叶卿卿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似乎还梦到了许久没有想起的荣子山。
心里觉得晦气,打开床幔,看着外边微微亮起的天,索性披了外衣起了身。
“睡得不好?”
陆泊年不知道是睡得轻,还是被她吵醒了,从身后揽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衣服里,深吸着气嗅她身上的味道。
叶卿卿精神有些涣散,没精打采道:“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实,或许是刚换了地方,我有些认床。”
“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做些什么,你累极了或许还能睡个回笼觉。”
叶卿卿拍掉那在自己身上游离的不安分的手。
“人都说床上夫妻床下君子,你没听说过?怎么成个亲整个人变得这么没羞没臊的!”
陆泊年的中衣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赤裸着上身,大红的锦被搭在腰间,一手支着头,歪着脑袋看叶卿卿。
“那咱们谈谈正事也成,不若我同你讲讲陆家的事情?”
其实就算他不讲,叶卿卿也忍不住要问得。
直到现在,她对陆家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心中难免不安。
不知道陆泊年是不是有意回避,婚前叶卿卿就有意问过几次,他都打着哈哈推脱了过去。
“不问你,怎么先前我问你,你提都不愿意提一句,今日却要主动说与我?”
陆泊年拿手有意无意的圈着她的头发玩,“这些个腌臜事早些知道也不过是白白费心罢了。”
只要提到陆家,他的眼神总是冰冷的,甚至有些骇人。
叶卿卿知道他这是要给自己说正经事儿,便又重新上了床,两人相对而坐。
“我准备好了,你说,我听着。”
陆泊年也收了玩笑的模样,披了件衣服端坐起来。
“我并未家中嫡子,我母亲是他去江南的时候邂逅的一女子...我出生的时候陆家已经有两个嫡出的儿子,嫡长子陆泊渊,次子陆泊青,还有两个嫡出的女儿,陆夕澜,陆夕芳,嫡长女便是如今的陆皇后,陆夕芳正是乔语心的生母。”
四个孩子全是嫡出,这陆家的夫人必然是个厉害的。
陆泊年只用一个‘他’称呼,私下里竟然连一句父亲都不肯叫。
“我出生的时候,大哥二哥都已经成婚,连陆皇后都已经进了宫,他们比我大上许多,他是靠着谢氏才有了人前的显贵,自然是惧内的,我娘亲有了我,便被他舍弃了。”
“那几年的日子并不好过,我母亲性子软弱,我的身世又不明不白,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也是有的。”
“要不是大哥不争气,二哥又突然之间丢了性命,我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资格踏进陆家的大门。”
“我母亲用一条命...换来了我一个陆家亲子的身份。”
叶卿卿有些不忍心,不幸的童年会伴随人的一生。
她不想揭别人的伤疤,但是他主动提及大抵也是想与人诉说的吧。
她试探着问道:“婆母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看陆泊年神色痛苦,一双眼睛憋得通红,不等他开口又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你若想同我说,便讲给我听,要是不想只当我没有问就好。”
他的眉眼都带了伤感之色,是叶卿卿也不曾见过的模样。
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他将叶卿卿拥进怀里,“同你,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母亲原本是庐陵县县丞家的大娘子,夫家姓张,张县丞虽然政绩不算出众但是也并未有过大错,唯一的错便是家里的娘子生得比别人好些。”
“他在镐京城的时候被谢氏看得紧不敢如何,可是庐陵远离京城便日渐有恃无恐起来,他看上了我的母亲,便随便安了一个罪名到张县丞身上,将他下了大狱。”
县丞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八品官,老陆大人就敢这么随随便便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人下狱,当真不将人命当回事儿。
“我母亲一心救自己的夫君,不惜委身于他...后来便有了我,陆泊青死的时候,我母亲已经病得不行,强撑着带我来了镐京寻他,谢氏自然是不愿的,但是那时候她已经年近四十,再想有自己的孩子已经不可能...便去母留子,一碗药下去,我母亲便...”
“卿卿,她甚至没有反抗一下,就那么任由他们将一碗滚烫的汤药灌了下去,他们那么着急,甚至都不愿意让药凉上一凉...”
叶卿卿只觉定心里憋闷得厉害,仿佛什么堵住了她的胸口,有那么一口气怎么也上不来。
她大概猜测到了陆泊年的母亲是怎么没得,但是听他这么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突然觉得痛彻心扉。
当年那么幼小的陆泊年氏到底是如何在陆家熬过去,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她不敢去想其中的个艰辛。
“你知道我为何要选五皇子吗?”
这也是叶卿卿一直好奇的,她不关心政治,他选择谁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只是,为何偏偏是五皇子。
他可以说没有任何母族,而且他一旦坐上王位,以陆泊年与陆皇后的关系,很难保证他不会卸磨杀驴。
“他母妃也是庐陵人...我便觉得她有些像我母亲...你可知道我甚至还派人去庐陵查过,你说我是不是蠢...”
叶卿卿只觉得整个心疼的让人上不来气,揪在一起难受的厉害。
她将脸转过去埋在他怀里,哑着声音道:“你只是太思念婆母了,五皇子也好其他人也罢,只要能做一个好皇帝总是没错的,三皇子心肠太软又被护得太好,本也不是合适的帝王。”
“五皇子答应我,会放他一条生路的,他答应了的...他会的...”
叶卿卿觉得,陆泊年一句句的低声呢喃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