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大三粗的人苦笑道:“小人施术一次得修养一年,这才动了谢遇的坟,一年内无论如何也不能用第二次了。”
魍面无表情:“你这魂体在外面待得太久了,待此间事了回丞相府,和你的肉身聚一次。”
对方捂嘴笑道:“多谢魍座关怀。”
“……鬼画,在我没削掉你的手之前把手放下去,你选的这具壳子做这种妖媚姿态难看得很。”
谢遇视线和鬼画对上。
鬼画眼底闪过一丝暗红,放下手捏柔嗓音说道:“那路上的少年倒比这胡丘标志许多,我先去占了他的身体,再来找大人谈话。”
说话间眼前一花,一只手死死攥住脖子,将鬼画举离地面。
“凭你这句话便该杀掉你——”魍在那粗壮的脖子上留下几道掐痕,冷着脸盯住那双低垂的眼睛:“念你曾出力剿杀谢遇,是丞相府功臣,今日姑且饶你一次。”
魍松手丢开这具身体,擦着手警告道:“别碰他,也别对他动半点心思。”
鬼画揉揉脖子,乖觉道:“是。”
魍双手背剪,看向倒在地上的胡菩提,向鬼画说道:“你搭上了胡家的线就好好利用这阉人,早日推倒南康侯府。”
鬼画沉吟道:“这侯府碍了大人的眼?”
魍看着远处的樊璃:“本座要带樊璃回魏国,侯府便不能留,最好满门抄斩断了他回来的念头。”
来找樊璃的任务由魍全权负责,连其他三位座守都无权知晓。
所以魍一说带樊璃走,鬼画就成功误解了。
他笑容揶揄:“听说王慈心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带樊璃上昭陵取乐,可见那孩子是个貌美的。”
这番调笑的话说得魍勃然大怒,脸色难看的面向鬼画,抬手指着远处的少年:“樊璃就在那,记住他的脸,以后见到他要么离他远点,要么死。”
“至于王慈心,荆州的乱葬岗必有他一席之地。”
鬼画:“是。不过这樊璃是楚温惜的儿子,其他云鹰知道您的打算么?”
魍眸色阴冷的盯着鬼画。
对方显然以为他看上樊璃了,然而没有丞相的授意之前,他不能擅自暴露樊璃的身世,所以沉着脸没做过多解释。
“退下吧,九月结束之前,让胡菩提把通敌卖国的罪按给侯府,希望这次你不会让我失望。”
“那鬼物……”
魍淡声说道:“交给魑。”
“遵命。”鬼画拎起胡菩提,眼皮一掀,暗红瞳孔盯着树枝上的喜鹊看了一眼。
只一眼,这喜鹊眼底便闪现一抹同色调的暗红,它毫无所觉的盯着魍,视野中的画面悉数传到谢遇眼前。
鬼画悄然离去,立在原地的黑瘦男人一动不动,好似入定一般。
突然,这黑瘦干瘪的身体青筋暴鼓,骨骼、肌肉快速重组,缓缓拉长、丰满。
没多久,原本黑瘦憨厚的男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色平静的高挑青年。
青年穿着那身灰布粗衣,站在原地慢慢活动肉身。
喜鹊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青年。
对方微微抬头。
于是一张清贵的脸便落入喜鹊眼中。
魍向喜鹊招手:“来。”
喜鹊扑棱棱跳在他肩上亲昵的蹭他脸颊,朝樊璃歪了歪脑袋轻轻哒叫一声,随后啄着粗布灰衣拽到魍眼前。
魍明白它的意思,回道:“那家仆的身份只能扫地,不好近距离的接近他,现在得换个丫鬟当当了,正好他身边缺人。”
喜鹊睁圆眼,比划几下:又要杀人了?
丞相门下的四大座守各有各的狠招,而魍最擅长伪装人,伪装时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他一般都是直接杀掉目标,再变成对方的样子,连声音都能模仿到极致。
所以他进侯府时,没几个人察觉他的异样,连王家那几个家奴都被他蒙在鼓里,以为眼前这人就是那憨厚老实的王大山。
可王大山早就被扔去长命山,尸体都烂完了。
喜鹊又蹭近些许,郑重其事的比划:杀人不对。
魍缓步走在山林中,隔着三百步距离与樊璃平行前进:“有时该杀就得杀。他又自说自话了,说来奇怪,谁带他上山的?”
“是那鬼物么?”魍紧紧盯住樊璃,目光一垂,忽然看到他怀中的猫,顿时摇头失笑:“怎么就和猫儿玩得好?玄鹊,去陪陪他。”
山路上,谢遇忽然顿住脚。
樊璃:“你绊着石头了?”
谢遇:“有蚊子在山上吵。”
樊璃面向地面:“耳朵好灵,那山上的蚊子跟你是老相好吧?”
谢遇不置一词,任他编排自己。
“这都不生气?你往常可是凶猛得很,动不动就发火咬人的。”樊璃低哼一声,“是不是被太阳晒蔫了才这么安静?要不你别晒了。”
说着拍拍心口上的小猫:“你下去,谢遇上来,我抱你下山。”
谢遇:“别撩火。”
“这也叫撩火?你晒昏头了。”
忽然,一声杀气腾腾的咆哮从远处滚来。
“樊璃——!”
樊璃丢开谢遇的手,揣着猫念叨:“小狗又出来咬人了,陆言真是的,也不拴好狗绳。”
那边樊静伦气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昨夜遭了贼人偷袭,差点小命不保,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一大早又发现安定院的小瞎子没了。
那侍女瑶光也不见了,只有一只大黄臭着脸撵人。
出了这种事,一墙之隔的王氏自然是头号嫌疑人。
王氏被儿子质问一通,差点气吐血。
她虽然没什么本事,倒也不至于谋杀庶子。
王氏气急败坏的叫来各处看门的小厮审问,小厮哭天抢地,他们兢兢业业守在门边,一晚上连鬼影子都没见过!
何况一个被关禁闭的瞎子,没有世子的吩咐,谁敢给他开门?
问不出来,满府人就找了半天,连侯府的狗洞都找过了。
樊静伦撑着拐杖出去砸了半座城,被陆言顺毛后鬼使神差跑上昭陵,大老远看到樊璃一个人在路上磨磨蹭蹭,瞬间怒不可遏。
“樊璃,给我死过来!”
陆言连忙给他顺背:“怎么又气成这样啊,当心伤口。要骂什么,我替你骂。”
樊静伦凤眼圆睁:“我以为他死了!”
说着丢开拐杖,捂着心口的伤大口大口哼气:“你荐来的侍女好本事,竟把他带上昭陵了,怎么不干脆捏死他?!”
陆言把拐杖捡回来,替他拿着:“他出去时瑶光被他敲晕了,眼下也没头苍蝇的到处找他。”
樊静伦:“我要你解释了?”
陆言:“阿郎别气着自己,等他过来揍他消消气。”
说着,看向那原地打转的人:“小瞎子找不到路,老权,去接他过来。”
权管事连忙冲过去,拉着樊璃给他拍拍袖子。
樊璃:“谁啊,咋不吭声?”
权管事看他还有心情贫嘴,脸酸道:“世子找了您一早上,这会儿气得跟什么似的,待会过去可别乱说啊。”
权管事朝周边看了几眼,一脸古怪道:“就您一个?”
樊璃:“还有小猫呢。”
权管事眼皮一垂,和樊璃怀中的三花对视片刻,向樊璃说道:“除了您还有其他人么?”
樊璃指指猫:“只有猫,它带我来的。”
权管事不信,笃定道:“一定还有别人,是不是倒座房里的瘦杆子?”
“是小猫,小猫快噢一声给他听听。”
三花:“噢——”
权管事愣愣的看着三花,抹了把汗:“阿弥陀佛,还真吭声了,当真是它带上来的,那您可不要说是它啊,世子这会气得人都快没了,说不定会杀猫出气呢。”
三花吓了一跳,慌忙窜下去溜进草丛,扭头向樊璃说道:“快走,我自己回去。谢遇,你看好他,可别把我供出来啊。”
权管事牵着樊璃的袖子,健步如飞拉着他跑向樊静伦。
“小人都问出来了,公子昨夜被鬼上身,一个人出来的。”
樊静伦黑着脸:“让他自己说。”
“就是这样啦,我当时就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醒来就到了这里……怎么都不说话?我这是到哪了?到京郊没有?”
陆言:“到昭陵了,大将军带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