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脸上一急,临到发作时险险压住火气。
他缓声道:“杀了王慈心事小,若是让北边那些狗奴才顺藤摸瓜,把他从侯府扒出来杀掉,娘娘的苦心便白费了。”
女子不说话了。
小童眯着眼睛,望向对面的葱郁山林。
“何况他没咱们想象中那般孱弱无能。能让那抠门的樊家小子养着他,便足以证明他就算靠耍嘴皮子哄骗别人,也能过得很好了,这难道不比娘娘预测的要好很多么?”
“别急着走,谢家人上山了,有好戏看——可惜你这人急得跟牛似的,刚才那一声哨子就不该吹,让弟兄们也瞧瞧王谢两家的好戏,不好么?”
女子冷冰冰道:“你看,我去杀王慈心!”
小童脸上爬了一层薄怒。
骂道:“莫姝!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根筋!王慈心果真有那般好杀,早就被人杀了!”
这叫莫姝的女子压下斗笠,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我现在就去杀他!”
小矮子站起来,没好气道:“冯虎在他手底下都不一定能讨到好处,你去了也只能是送死!”
莫姝闷头往前走:“他的衣裳叫那畜生扒了,你能忍,我不能忍!”
小矮子骂咧起来。
莫姝不听。
须臾,那尖利的声音在后面叫道:“十二月之前,我想法子杀了王慈心!”
莫姝顿住脚:“十月。”
“十二月!再跟我掰扯你就自己去杀吧!”
“……成交。”
*
对面山上,陆言等人跑着跑着就撞上了鬼打墙。
从上山开始,一行人便在原地打转。
明明是往前走,可没一会儿,又稀奇古怪的绕回原地了。
陆言紧着眉头,他带着大帮表情诧异的江湖侠客,继续在这鬼打墙里绕。
却不料走到一半,就只剩自己这一人一马三猫了。
他环顾一圈,眼神凝重的望向前方。
太阳落下西山,从这里看去,大片暗紫色的凝云横在西山上空一动不动。
带着小帽子的三三跳下去带路,一边走一边回望陆言。
黑马双目圆睁,不安的在原地踢踏。
满山阴物躲在树下草间,双目呆滞的盯着他们。
陆言见马不肯走动便翻身下来,强行拽着那双眸铺满血丝的大马,跟着三只猫向前走去。
山上温度低,太阳才刚下山就起了雾。
陆言在森冷的雾气中走着,缓缓说道:“当年将军不听属下的苦劝,非要把那孩子娇养着,养得比小姑娘还臭美。”
“属下一语成谶,如今真有人上赶着给他当男人,要去您坟前要糟蹋他了,您怎么敌我不分,把属下拦在这破山凹里呢?”
陆言目光悠远。
“将军莫不是怪楚氏背信弃义,便把这孩子也恨上了?那也不该眼睁睁看着别人糟蹋他啊,楚氏只养了他两年,你养了他五年,五年时间,够不够换你一次心软?”
陆言说着,踏出白雾,望向那孤零零的玉砖大坟。
隔了十多年光阴再见,当年的少年士官长成了高大的男人,脸上隐隐有了一丝沧桑。
那少年将军却还是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容貌永远停留在二十三岁,双眸如血。
悬立在坟前的青年玉沉诡俊,十指指甲尖利如兽爪。
他一手抱着衣衫破烂的少年,一手掐着王慈心的脖子。
王慈心眼神惊厉,整个身体随着对方的动作缓缓凌空离地。
“!”他抓着谢遇的手臂,试图将自己解救出来。
然而这只手硬如铁爪,以人力掰扯无法撼动半寸。
“放、手——”
王慈心窒息间眼球上翻。
就在这时,几路护法神相手持敕令盾牌现身,踏空怒视谢遇。
“勿杀生人,违令者斩!”
谢遇缓缓道:“英灵坟前,凡人不得造次。”
他攥着王慈心脖子,向诸路护法神灵说道:“本将军不过是略施惩戒,诸位勿怪。”
三只小猫冲过去,照着那离地两尺的人拳打脚踢。
三三仰头看着大口喘气的樊璃,又上仰些,望向谢遇。
它说道:“王慈心打了小狸花的奴才,又骂了主院的凶女人,还要逼樊璃给他当媳妇,把樊璃从院里拽走,崴到脚了。”
小狸花补充道:“你这样抱着樊璃,他脚疼。”
谢遇此时随意的将少年摁在怀中,单手抓着对方垮下腰际的衣衫压在那截细腰上。
少年紧紧抓着谢遇心口的衣裳,急喘间睁着厉红双目低笑起来。
他嗅着那缕冷梅香,笑着笑着眼泪滚下脸颊。
他得救了。
但惹到了更可怕的对象,可能会死得比自己预料的更惨。
攥紧谢遇衣襟的手收紧,紧到极限后又松开。
少年指尖轻抖着推开谢遇,瘸着脚往旁边退开一步。
没了他做中介,谢遇手中的男人便跌落至地。
“谢遇——”
站在坟前的少年问他:“你来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