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笑笑。
“你还不知道?”
祁同伟闻言,愣了愣,道:“我...不知道啊!没查过他!”
高育良叹口气。
“也是...不过,苏哲这一段时间,做下这么多大事,你竟然都没有去查他...”
祁同伟摇摇头。
自己满脑子都是副省级。
哪有空管这种不相干的人。
高育良淡淡道:“苏哲刚刚来汉东的时候,在省委常委会上顶撞你那个不成器的师弟侯亮平的时候,我就已经关注他了。”
祁同伟闻言,愣了愣,道:“这个苏哲,那时候真是个愣头青啊...侯亮平那时候是实职副厅,还是省高检反贪局长,背后还有势力...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胆子,要挑侯亮平的毛病。”
高育良笑笑。
“他那是有恃无恐!侯亮平没走正规手续就通知省高检要抓丁义珍,最终导致跑风漏气,丁义珍逃走。
这件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碍于侯亮平是钟家女婿,没人说罢了...
毕竟,没人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得罪钟家。
更没有必要追究侯亮平。
否则,一个失泄密的责任,轻则处分,重则免职。
那时候侯亮平刚刚奉最高检的命令下来,连省委沙书记都亲自接见他,找他谈话。
这样的情况下,谁会跟侯亮平较真?到时候,不是为难沙书记吗?
不过,对于苏哲来说,则是刚刚好!
他初来乍到,又是年轻人,不懂官场规矩,更不知道这些裙带关系!
呵呵...他说的对,那就是不畏强权,坚持真理。
说的不对,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
反正他背后有人撑腰!而这一下子,苏哲就走到了所有省领导的面前,因而声名鹊起!”
祁同伟摇摇头,道:“他们家里应该会觉得他很莽撞吧...哪怕有再大的势力,也不该一上来就出风头,得罪人!”
高育良笑笑。
“官场之上,向来有养望的说法!这个望,是威望,也是声望!苏哲年纪轻轻,要什么老成持重?他在省委常委会上的所作所为,一下子就养下了偌大的人望!大家都知道,这个苏哲不但精通法律法规,还不畏强权!这对苏哲来说是划算的。”
说着。
高育良又看了一眼祁同伟,道:“当然,对你来说,这跟找死没区别。”
祁同伟:......
你这话说的就太让我心酸了高老师。
高育良淡淡道:“那时候,我调了几次苏哲的档案,看了一下他的资料,都没什么问题...直到后来,省旅发大会,苏哲找来那么多的资源,省内都传言他是中枢演艺集团老总的女婿...呵呵!我当时就觉得可笑!
你还是原来省委政法委书记梁群峰老书记的女婿呢!你可能调集省政法系统的全部力量吗?想都别想!
所以,我就又查了查苏哲的底细...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大概的目标。”
祁同伟忍不住问道:“什么目标?”
高育良笑笑。
“籍贯南湖,将星世家,现在还在世的那位,应该是叫苏诚,目前在走仕途的那位,叫苏东!”
祁同伟闻言,不禁惊讶道:“苏家!您是说...苏哲是苏家人?”
高育良淡淡道:“互联网时代,苏东和苏诚的照片又不难找,稍微看一下,再看看苏哲,就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那时候,我就怀疑,苏哲是苏家人!只是没有更多证据...”
祁同伟忍不住问道:“那现在有证据了吗?”
高育良点点头。
“苏哲的档案已经换回来了,确实是苏家人!”
祁同伟闻言,沉默半晌。
忽然笑了笑。
“难怪...这么一解释,那这些事情就都合理了!27岁的副厅级啊...而且还是省会城市的区委书记!老师,真的,我一想到这种人,我心里就...”
高育良淡淡道:“人生,哪有那么多攀比!”
祁同伟咬牙切齿道:“我只是不服!
凭什么人只是因为出身的不同,就有那么大的差距!
我甚至因为跟苏哲的出身不同,连追求都不一样!
他这辈子也感受不到上大学竟然需要全村乡亲父老帮衬!我爸当年为了供我上大学,跟全村人借遍了钱!
他这辈也感受不到自己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做到了最优秀、最出色,但却依然要在学生会主席选举中败给官二代陈海的失落!”
听到祁同伟的话,高育良不禁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那时候,选陈海先做学生会主席的正是自己。
那时候,祁同伟是陈海跟侯亮平的学长,但没办法,汉东大学政法系三剑客都要争这个学生会主席。
而自己,也只能择其出身最好者从之...
陈海的老爹陈岩石当时可是正厅级,这个学生会主席的位置,都不用陈岩石打招呼,校长那里就提要求了...
必须是陈海。
如果规则不允许,那就改规则!
于是...
学长祁同伟在选举中败给了学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高育良叹口气,道:“同伟,你执念太深了!”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眼神带着苦涩。
“老师,我能没有执念吗?我当了全省的缉毒英雄,身中三颗子弹啊!却还是得不到组织的认可,依然要在岩台市的县里摸爬滚打!猴子呢?只是因为跟钟小艾结了个婚,工作还没满一年,就从汉东调去了燕京!
这公平吗?
这个苏哲也一样!
他出生后,衣食无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估计他这种人,前面遇到弯路,都会自动有人帮他改成直的吧?
凭什么!
您说我执念深,我执念不深能行吗?
我小时候吃不饱饭,长大了穿不起好衣裳,工作了爱不了心爱的人!
老师,我的一生原本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追求一个公平而已!
但结果呢?”
高育良叹息一声。
“同伟...过犹不及!有些事情,我都知道,现在,我最后劝你一次!”
祁同伟摇摇头。
“老师,您不必劝什么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了。
我执念太深,我要很多钱,要很多权,要这世上一切我当年遥不可及的东西!
您说过犹不及,但我却觉得,那本就是这个世界该对我过往苦痛作出的弥补!”
高育良知道。
祁同伟这一生...怕是就这样了。
毁了!
可是,这样的人生,又怪得了谁呢?
怪苏哲吗?
怪梁群峰吗?
高育良摇摇头。
不知不觉间,师生已经谈了许久。
忽然。
高育良的秘书小贺走了过来,轻声道:“书记、祁厅长,孙连成秘书长的手术很成功,因为实施的局部麻醉,应该很快就可以探视...”
高育良点点头,对祁同伟道:“走吧,咱们去看看跟曾经的你一样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