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听说杨七回来了,天天盼着她过来,不成想,这丫头一直没露面。就问陈妈妈,杨七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来看她。
陈妈笑道:“七小姐太忙了,这不是正在庄子上卖果子呢。这段时间,府上吃的果子,都是七小姐在李夫人的庄园里种的。种可多了,趁着过节,抓紧时间往外卖。”
老夫人恍然大悟:“我说,今年的果子特别好吃呢。原来是我孙女种的,她跟咱们要钱没有?”
陈妈摇摇头:“七小姐还是很顾家的,这两年,茶叶、果子、点心、依依食品,都没断过,一分钱也没要。”听说,给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家都是免费的。杨七手下人也会给老夫人送来新式的新糕点和好吃的,想来是吩咐过的。
老夫人点点头:“还算她有点良心。不是我和她大伯撑着,她能发展这么快。”
说得周围的人都乐,老夫人分明是想七小姐了。祖孙俩在一起就斗嘴,杨七常把老夫人气得够呛。不见面,老夫人又想她。
中秋节那日上午,杨七领着陈氏、杨蒿来了英王府。陈氏给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看她,肚子是大了,精神状态还不错。穿了新做的衣裳,满头首饰,脖子戴了一串成色极好的珍珠项链。
杨蒿也长高不少,小脸胖乎乎,白白嫩嫩的。见到祖母,跪到地上磕头。口称:“蒿儿给祖母请安,给大伯父、大伯母请安,给五叔父请安,给姑母请安。祝祖母、大伯父、大伯母、五叔父、五叔母、姑母,中秋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这一连串的吉利话是杨七教了好几天的,说得极流利。众人一听都笑了,老夫人很开心地把杨蒿抱到怀里,亲亲宝贝地叫着。又问平常做什么,有没有想祖母之类的。
杨蒿道:“回祖母,我每天都想您。阿姐总说给我请个小先生,一边陪我玩耍,一边给我启蒙。可是她光是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孙儿每天都没事做,就是早上在家跑步,蹲马步,举重,锻炼身体。阿姐出门不带我,我就只能看看小画书。下午跟五叔母、姑母、四姐、宝儿表姐,在后院子听书看戏。我又听不懂,可闷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道:“怎么不早说?杨七小孩子一个,又成天瞎忙。大郎,咱家朋友故旧不少,就不能给蒿儿找个启蒙先生。”
英王道:“儿子这不是才知道这事。我明天就开始打听,有合适的人就给推荐过来。哎,依依呀,小先生就算了,买个书童就是了。但有大才你怎么不用?白先生不是在印刷厂,你怎么不让他教蒿儿。你莫看他腿脚不好,学问非常好,字,画,都绝了。那个人的脑子,一百个启蒙师傅加起来,不如他一个呢。”
杨七一听,就乐了。前日才听陈家表哥说,自去年秋季资格预选之后,白先生应封先生之请,给他们四个单独辅导呢,几个月来,受益匪浅。对呀,白先生在印刷厂,每天雕版,真是屈才了。等今天回家后,明儿就去找封长青,要白先生到春劲院住着,给杨蒿当老师。以后终生跟着杨蒿,这是杨蒿的福气。
老夫人主持拜月仪式。晚食准备的很丰盛,众人互相说笑。今年,杨芙、杨蓉、杨荞都嫁出去了,人好像少了些。好在杨芮请假回都城了,一来回家过节,二来想他媳妇了。过了节,要夫妻一起回任上。
萧美美冷着脸,像众人欠了她钱的模样。杨茭也不理众人,坐着只管吃。杨梧与陈氏虽一桌,两人互不搭话,只管吃喝。
杨梧站起来,对老夫人道:“母亲,儿屋里没人,要纳一房贵妾。我都看好了,是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叫姜弱水,十九了。”
老夫人看陈氏,陈氏根本不理。老夫人道:“你都多大人了,这种事,你跟你媳妇说,我可不敢管。”
杨梧沉着脸对陈氏道:“夫人,你与府里命格不合。如今,你不在府里,府里都安静不少。我觉得你住在蒿儿那里甚好。韩氏自破腹生子,伤了原气,我不敢近身。为了子嗣想,我要娶姜氏为贵妾了。”
陈氏冷笑:“我能管得了大人?皇后娘娘也没管住你纳妾的心呢。当日,蒿儿、依依过继之日,我许过让你纳一妾。今日你当众提出,我应了。母亲,大哥大嫂,我现在也不住府里了,两府要是再生不出孩子,可不关我事。”
杨茭道:“你这丧门星,今日过节,你回来做什么?看见你就觉得晦气。”
陈氏现在不比当初,有杨七给的底气了。就反骂道:“杨茭,你才是不懂事的混帐。只要杨侍郎一天不休妻,我就是你继母。老夫人就是我家姑,过节团圆,我如何不能来?说我是丧门星,我看你娘才是倒霉蛋,出身好,嫁得好,天大的富贵,没享几年,就一命呜呼了。要是有德,老天怎么肯把好人收了去呢?”
杨茭气得大喘气,破口大骂。陈氏也不生气,她笑道:“杨三姑娘使劲骂,怕也骂不了几回了。我是农家女,能嫁进高门。丈夫身居高位,长得还称头。虽然丈夫不爱见我,到底儿女双全过。我肚子里要再生出个儿子来,还要继承吾夫的爵位呢。可你呢,父母双名门,可好人家没人要你呀。勉强找个武将人家,听说你未来夫婿长得能把鬼吓哭。人又穷,力气又大,只怕你过了门,吃喝不上,挨打有望。”
杨茭一听这话,气哭了。要去打陈氏,陈氏不怕她,挺着肚子,挑衅道:“你打,要把我肚子里,你爹的亲生骨肉打落了,才有意思呢。说不得,御史再参你一本,你们家的爵位就没人继承了。还说我是丧门星,我看你才是闯祸的根苗呢。”
杨家人都在,怎么能让杨茭打继母呢,就有下人们上来拦了杨茭。
陈氏又笑:“我听说,那尉迟家五次三番地上门来催婚。有些人呢,就是死赖着不嫁。拖来拖去,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才趁我的心呢。”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老夫人听了不像话,就训斥:“陈氏,你要是吃饱了,就回去吧。别在这里没事找事的,闹腾人。”
陈氏道:“我还回得了家吗?只能寄住在别人家里了。不管我再隐忍,你们也不会高看我一眼,最终还不是被赶出家门。你们不仁不义,还非要我委屈求全吗?我以后就靠我孩子了,我的依依,太能干了,我的蒿儿,太懂事了。我肚子里有小家伙,也会是个好的。不信,走着瞧吧。”说完,就坐下来。
英王妃就劝:“茭茭,你看,你四妹都出门了。你哥也娶了,府里有人管事。你是不是也该准备婚事了?尉迟家都催好多次了,实在不好再拖。”
杨茭哭道:“我不嫁,请大伯母给我做主,退亲吧。我求您了,除了这件事,以后我都听您和大伯父的。”
英王道:“茭茭,尉迟殿臣是个好的。男人,不看外貌,一看人品,二看才能。此人人品贵重,脾气温和,武艺出众。通兵书,懂布阵,还写一手好字,行文流利。他是帅才,非池中之物,以后,一定是一代名将。”
杨茭道:“大伯,您看他好,就留着做自己的女婿吧。我看五妹妹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怎么不把五妹妹许配给他。”
英王听了,真的看了一眼杨芥。又去看李夫人,李夫人眉眼都竖起来了,眼看要发怒。杨七过去,拉了李夫人一把,轻轻摇头。
杨芥的脸都白了,上次四姐出嫁,那尉迟殿臣来了。身材高壮,一个身躯比两个自己都宽。长得黑,五官太有棱角,看着就凶。那股蛮力好吓人,两个磨盘,一边夹一个,轻松的走去三进院。要是当了夫妻,哪天惹到他,打自己一下,说不定就小命不保了。
杨依依倒是在琢磨这个可能性呢,尉迟殿臣人不错,娶杨茭真是白瞎了这个帅才了。要是直接退婚,这么好的人才,不就便宜别人家了吗?不过,五姐今年十八岁了,比那人小十一岁,李夫人能答应吗?杨芥娇滴滴的,指定也不能看上这位,想想真是头痛。
看天色,该回去了。今日中秋,是个月圆人圆的大节。宵禁时间靠后,与家人团聚的,只要有路条,巡夜的一般不难为。
过了节,晋王安排国子监要进行一次选拔考试,扩大招生。两年后会进行第二次科举考试,出题的还是国子监这批夫子,能进国子监学习,这次机会很难得。
各地过了预选的考生,都涌到中兴来了。从七月下旬起,家家客栈人满,处处书院超员呢。那些考生住不上店,就投亲靠友的。英王府也来了许多亲朋好友,住得满满的,英王妃与王氏忙忙叨叨的。图书馆那边,掀起一个商业小高潮。
这次考点设在国子监里,所有学生放假,殿室清空,只摆放案几、文具。考生进宫门时搜身,只许带被褥,不许携带与与考试相关的东西。验凭,核实身份。一旦考生全部落座,就关闭大门。
每日考两场,连考三天。考试期间不许出声,各答自己的卷子。每日发给干粮、净水。两场之间允许上东厕、就餐、饮水,晚上席地休息。
考试完封卷,国子监的全体夫子关阅卷处批阅。月余后出成绩,张榜公布。
等成绩这段时间里,中兴城掀起了商业大高潮。杨七手下的厂子、图书馆、说书馆、车马店都忙得不得了。
杨七这个节骨眼要把白先生抽走,封长青心里是不愿意的。但他一贯听杨七的安排,想着杨七说杨蒿必须由白先生这样的能人教着,才有可能成中用的人,不拖她的后腿。否则,再努力,挡不住家里人在后边掣肘。封长青也就做了白先生的思想工作,哄着白先生到了春劲院。
杨依依安排杨蒿正式地拜白先生为师。在二进院子的一楼给白先生安排住处,还买了一个少年男仆和一个孔武有力的妈妈共同照顾白先生。
九月十二的上午,杨芙开始腹痛难受。英王妃、杨蓉、杨依依、孙小宛接到报信,都来了绿芙小筑。孙小宛带着两个得力的弟子荷花、小梅,还有新来的柴胡。孙小宛发现,柴胡在药理上颇具天份,人也勤快懂事,就愿意带她。
小梅擅长护理,她负责指挥着绿芙小筑的一众下人。为产房消毒,为接生器具消毒。准备木盆,草木灰,烧热水,去熬药,准备孩子被裹、软纸、尿布,准备生前吃的东西和产后吃喝的东西。
直到傍晚,杨芙还是没有生,腹痛也一会重,一会轻的。宇文基急得满头大汗,几乎虚脱。
直到九月十三的黄昏时,孙小宛给她喝了一碗催产药,检查了一下宫口,点点头,在杨芙腹上找了几个穴位,扎了几针。荷花用推按手法助产,不一会儿,在杨芙把劲都使足了的情况下,一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家伙生下来。
小梅给孩子擦净脸上的粘液,确定口鼻干净,倒拎着,轻轻拍他的小屁股,直到他不满地哭出来。
英王妃在外边高兴地问:“生了!生个啥?”
小梅大声道:“王妃,是个小公子,个头大,手脚无损,胖乎乎的。”说着抱了襁褓出来。宇文基激动地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就愣愣地瞅英王妃。
杨七翻了个白眼,男人到关键时候,啥忙也帮不上。对着宇文基道:“姐夫,快派人去给宇文家和杨家报喜,各送一只公鸡去。”
对绿玉道:“绿玉,你去厨房看着,按小梅说的,准备产后喝的药。再备一份酒酿荷包蛋,放点红糖。”
对碧荷道:“碧荷,你跟着小梅,听她交待产后注意事项。然后给大姐擦擦身体,换身消过毒的干净衣服。”
对红香道:“红香,安排下去,给小宛姑姑和三个助手准备点吃的,发重赏。告诉管家,安排给府里下人们放赏。”
英王妃也说:“全听你们家七姑娘的安排,快点去办。”说罢,觉得累了,看了一眼孩子,就去歇着了。
孩子三天时,老夫人、英王夫妇、杨侍郎、杨姑母,都来看望了。陈氏也快生了,就没来,只让人送来一把小金锁。杨芙状态很不错,孩子也乖。
孩子十二天时,亲朋好友陆续都来看孩子了。
孩子满月时,办了喜宴。宇文府、杨府、崔家,连老夫人的娘家也来了人贺喜。几个姻亲家都来了人。张家、王家、陈家,都有代表来。宇文祖父给孩子取名:宇文岳
席间,人们议论春季科举录用的情况。共取了一百名。头名是鲁地的一位考生,姓邵,三十五六岁。二名是姑苏一位考生,姓淮,三十八岁。李圭的成绩是第七名。八名是高相长孙高连。李璋落榜。杨茴落榜。陈家四个考生,陈秀是第八十七名,陈干第九十九名。其他两个落榜。
人人夸李圭是个人才,成绩绝佳,人又年轻,长得玉树临风。又夸陈家教子有方,两个孩子上榜。杨七前几日才知道,陈家两子考这么好的成绩,得益于封长青。在参试预选之后,封长青看陈家四子乡试的成绩靠后,就安排了白先生给突击补习了几个月。
又有人说,这次放榜后。有很多世家大族,在上榜人员中捉婿呢。那些官宦人家,书香门第,都盯着这帮人呢。毕竟是全国挑选出来的人才呢,只要是年龄不满四十的,就有人问。李圭显然是个香饽饽呢,除了个人优秀,家里也是富甲一方呢。陈秀、陈干也成了香的,成绩虽靠后,家产只中等农户规模。那也是二十岁出头,头年就上榜的英才,以后前途无量啊。
杨七跟两个舅舅打过招呼了,齐大非偶,不要攀附世家大族,不要急着许婚。有合适人选,要说清楚,不要隐瞒家世。不准出赔门财,不许低三下四的,没必要。
义王一听别人议论婚姻,就有些着急。跟杨侍郎道:“杨兄,咱两家孩子定亲有段时间了。两个孩子的年龄都不小了,要抓紧时间呢。年前,找个好日子,给他们把事办了吧。”
杨侍郎道:“正是呢,我也急的。我不是被降职了吗,心里乱槽槽的。最近与内人闹别扭,她在亲戚家住着,都快生了。再说了,小女心情不好,咱们再停停。”
义王道:“我看老兄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呢。新纳的妾室,长得好,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身上那股文化气,一般女人真没有。杨兄可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长子快三十了,我的次子也二十多了,我是真急啊。”杨侍郎看他越说越露骨,有些不高兴。
英王道:“令郎是个好的。可是我那侄女对这婚事不是很欢喜,强扭的瓜不甜,要不,我们赔些财帛,这婚事另说?”
义王不高兴了:“当初是你们请人上门来说,我们看长子年龄大了,你家又有诚意,才同意了。如今,聘礼你们收了,两家下定。我们又没做什么错事,凭什么你们想把我们退了,是看不起我们家吗?还是想仗势欺人呢?”
.英王摇头:“别误会,没有看不起你家,更不敢仗势欺人。实在是我这个侄女呢,长得不太好,脾气也不行,还不听话。她不肯嫁,我们也不能把她打死了啊。”
义王道:“还说不是仗势欺人。你们姑娘不愿意,你们上我家门干什么?如今两家定亲,很多人都知道了,你们无端想退亲,这不是耽误了我儿子。不知道的,还以我们家多不济呢。我儿子长得也不行,不嫌弃你姑娘。我儿子脾气好,能容忍她。这亲事,我不退,说到陛下面前,也要履行婚约。她要是真死了,也得葬到我家坟里。”
英王道:“牛不喝水强摁头可不妙。要是换个新娘,你们怎么看?”
义王一愣,马上摇头:“我们家又不是收破烂的,乱七八糟的人我们可不要。”
英王道:“要是换成我的姑娘,侧夫人生的,我侧夫人不是一般的妾,那是英王平妻,江南李家的姑娘,陛下亲自做的媒。你看怎么样?”
义王道:“这不是胡来吗?不过,江南李家,富甲天下。用一个丧母长女换一个平妻庶女,要是嫁妆丰厚,倒是可以考虑。”
杨侍郎道:“大哥,不可啊。定好的亲事,怎么能随便换人呢,传出去,笑死人了。”
英王挑眉:“那你们家茭茭不是天天闹腾吗?宁死不嫁。尉迟兄又着急,时常来问,哥也没法子呀。”
义王看两兄弟争执,就道:“我是个粗人,没你们那么多事。痛快点,年前能不能办喜事?我儿实在拖不起了。”
英王叹口气:“尉迟兄别着急,我们兄弟回去商量,一准给你个信。”
事情没谈拢,几人不欢而散。
满月宴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这天休沐,英王叫了杨七,跟她商量一番。主要内容就是,与义王长子的婚事换人的可能性。商量得头痛,一起来了江南院见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