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广智直觉肯定不是好事,和沈莹莹对视一眼,一脚油门启动了车子。
“要不,我先把轩轩送到他外婆那边,再过去找你吧?”沈莹莹想借着送孩子的理由,先躲一躲,等问清楚了到底什么事,再决定过不过去。
“行,你先把轩轩送过去。”岳广智想不了那么多,方向盘一打,靠近路边停了车,让沈莹莹带着孩子打车回去,“早知道晚一点出来,把轩轩放在咱妈那边了。”
沈莹莹动作麻利地下了车,抱着轩轩走了。
岳广智到了锦凤小区,一进门就敏锐地闻到了屋子里的异味,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
岳江亭深深叹息,眼神瞥了一下徐艳萍的卧室方向。
岳广智狐疑地走进去查看,不出一秒,他踩了地雷似的惊叫着逃了出来:“爸,奶奶怎么这样了?彻底疯了?”
“沈莹莹呢?怎么没来?”韩彩玉阴阳怪气地问,“是不是怕沾上麻烦,不敢露面了?”
岳江亭犀利的眼神射向儿子,岳广智神情一滞,解释道:“莹莹先把轩轩送到他外婆家,一会儿再来。”
“你现在也看到你奶奶的样子,连保姆都辞职了,”韩彩玉抱臂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既然你来了,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办吧。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伺候不了!别指望我!”
岳江亭父子对视一眼,也坐下来。
“爸,要不,把奶奶送进养老院吧,多花点钱,让护工去照顾。”岳广智提议道。
岳江亭起初是不想送徐艳萍去的,她神志不清,被人欺负了自己也不知道,不像岳母何清敏,多花点钱,在养老院里还能结交到同年龄的朋友。
而且,岳江亭对自己父母还是很有孝心的,只有老母亲一个了,他很想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养老。
可现在没有梅雨声,他的这个心愿似乎是完不成了。原来之前他在外面的好名声,是梅雨声给他撑起来的。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一点,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
他清醒地认识到,只有养老院一条路了。
无论韩彩玉还是沈莹莹,都不可能像梅雨声一样任劳任怨。而他和儿子,都有基金会的事业要忙,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
岳江亭怨恨地扫了韩彩玉一眼,更加后悔为了娶这么个女人而离婚。
要是梅雨声在这里,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一切都打理收拾得井井有条。
“梅雨声,你去哪儿了?没事就知道乱逛!”徐艳萍趔趔趄趄从卧室里出来,眼珠滞涩地缓缓扫了扫屋里的人,眼神忽的惊恐起来,“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里?梅雨声呢?”
韩彩玉厌烦地皱眉道:“今天要是不送她走,我立刻就走,我是一秒钟也不想和她待在一个屋檐下了!”
“滚!你滚!你是什么东西?怎么赖在我家里!”徐艳萍干枯的手指,颤颤巍巍划拉着,朝这边挪过来。
岳广智上前两步,又止住,他不想靠近臭烘烘的奶奶。
岳江亭脸上也布满了抵触,低声命令儿子:“赶快联系养老院,不管什么价格,能尽早送去就好!”
岳广智急忙拿出手机搜索,又找人打听。
韩彩玉一甩手进了卫生间,她要把自己洗漱干净,先去酒店住一晚,等死老太婆走了,她再回来把家里里里外外地消毒。
岳江亭忍着恶心,把徐艳萍又架回到卧室里,锁上门。
他舒了一口气,走到儿子身后,听他已经联系到一家养老院,正在谈价钱和入院时间。
“跟他们说,今天就要入住!”岳江亭焦急地说,“先别管价格。”
岳广智点点头,让对方准备好床位,很快就把老人带过去。
放下电话,岳广智皱着眉头道:“找了离我们近的三家疗养院,只有这一家假期也可以住在里面,其余两家过年还有其他节假日都必须接回家来。我就定下了这家,可以马上带奶奶过去。”
岳江亭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做得对,你奶奶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待在家里。”
“去,给你奶奶收拾一些衣服,现在就送她去。”岳江亭果断地做了决定。
韩彩玉从卫生间出来,满脸笑容:“这就对了,早就应该送她去疗养院,要是搬家之前送过去,家里就不用被她祸祸成这样了。”
岳江亭一个眼刀过去,韩彩玉立马闭了嘴,眼神还透着不服。
岳广智捏着鼻子去收拾东西,又以不了解奶奶的日常用品为由,把韩彩玉叫了过去。
韩彩玉为了早点把老瘟神送出门,也就乐意帮忙。
岳江亭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要不是还顾着一点脸面,怕儿子看出自己的凉薄,他早就夺门而出,把烂摊子交给别人做。等一切安排妥当了,他再回来。
他天生是做大事的,会赚钱,会经营企业,会在领导们面前周旋应酬,怎么可能做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这些事原本是梅雨声干的,她也一直很尽职尽责,让他过去的三十年都高枕无忧。因为一时失算,才娶了韩彩玉进门,家里弄得一团糟。
他并不迷信,但现在却不得不怀疑,这一切的霉运都是韩彩玉带来的。
韩彩玉是有前科的,嫁的前夫没多久家里就落败了。而他跟她领了证没几个月,老娘就病成了这样。
岳江亭越想越笃定,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分析,他更看清了韩彩玉的冷漠无情。当年扔了贫穷的他,嫁了官二代。前夫家一落败,她立马又离了婚,见他做生意发达了,转身又贴上来。
岳江亭暗自懊恼,觉得被韩彩玉骗了。要不是她梨花带雨地一再说起当初恋爱时的甜蜜,他也不会旧情复燃,毕竟,他是个很重情的男人。
韩彩玉真会伪装,二十年如一日乖巧温顺,掩藏她的真面目,而梅雨声又不懂得讨好他,他才一时糊涂,一错再错!
现在他要把一切都拨乱反正过来!
胡思乱想间,岳广智和韩彩玉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出来。
岳江亭一瞪眼:“就这么点?怎么够用!”
韩彩玉翻个白眼:“江亭哥,妈是去住院,不是去旅游!再说了,现在她这个情况,那些名牌衣服和首饰还能戴吗?被人偷了去她也不知道!”
岳江亭顿觉有理,是自己一时没有想周全,于是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命令儿子:“行了,赶紧把你奶奶抱到车上!”
岳广智表情一皱,抗议道:“爸!”
岳江亭甩了他一个冷眼,岳广智只得硬着头皮去把徐艳萍抱出来,心里叫苦不迭:这下我的车完蛋了,要去全面清洗!
徐艳萍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和孩子一样轻。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抛弃,瞪着浑浊的眼珠子,扯着公鸭嗓子含混不清地嚎叫:“不去!不去!叫梅雨声过来,梅雨声……”
外面很冷,阴云布满天空,一丝阳光也不见。
徐艳萍稀疏雪白的头发凌乱不堪,鸡爪似的手指在半空中挥舞出枯柴般的阴影,干涩微弱的声音被狂风撕扯成零落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