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可曾有真的了解过我弟弟?”裴宴修平视着她,外头雨势不见半分的消减反倒是比刚才还要落得大了些,落地窗前,风动树摇难止像是一只只鬼魅张着嘴,明明是浅色的窗帘,此刻好似全部化成了白色。
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灵堂里一样。
宋桃心轻微颤了下,她不知道裴宴修为何会忽然叫她下来,只是为了了解他的弟弟……这个理由怎么听着都很扯的样子。
“我不知道您所谓的了解是指什么。”她回答的模棱两可,一旁的仆人给她端来了热牛奶,但因为有些起疑心,故而也只是看了眼搁置在一旁。
裴宴修按着按钮,电动轮椅便朝着她靠近了些,只见他将手里的相册递到了宋桃的手里,“我知道宋小姐对我有诸多误会,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你、为我弟弟好。”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到底是打着为她好还是为裴颂礼好做幌子就不得而知了。
宋桃翻阅着手里的相册,只见第一页是一家三口的模样,不用看都知道是裴宴修和他的父母,第二页则是裴颂礼婴儿时期的模样,小时候的裴颂礼似乎也不大爱笑,抱着他的人显然是裴家第二任夫人,也就是裴颂礼的亲生母亲——柳沁。
慢慢地翻阅到后面是童年时期的裴颂礼,他板板正正地站在父母与哥哥中间,小时候的眼睛看上去圆润些,但依然是不爱笑,浓长眼睫微微垂落着,很好地掩盖了他眼底的情绪。
再大些已经是少年时期的裴颂礼,这个时候拍照的只有裴父和裴宴修,他已经长得很高了,高过了他们家那长满藤蔓的小围墙,他穿着高中时期的校服,衣服上面一看就是贵族学校的标志。
最后便是长大之后的裴颂礼与裴宴修,只是那时候的裴宴修腿还尚在,裴颂礼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阳光落在他的肩头,清冷的恍若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贵公子般,那张优越的五官也算是真的长开了。
具体来说,他就没有难看的时候。
小时候可爱的让人想要揉脸蛋,长大了却让人看着疏离还是忍不住上前亲近。
宋桃将相册缓缓合上,相册里细小的尘粒慢慢涌出,仿佛那些往日的回忆也溢了出来一样,“我看完了。”
裴宴修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道:“不着急,我带宋小姐去一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去不去很重要吗?”
“当然。”裴宴修很是肯定地吐出这两个字来,他按下轮椅的按钮,轮椅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很轻微,可就是在这样的雨夜让人有种被粘稠包裹的感觉,很不舒服,他继续问:“你知道我弟弟他的母亲为什么会离开这个家吗?”
“听闻是精神不佳。”
裴宴修微微勾着唇,抬眸朝她看来,“我弟弟是这么和你解释的吗?”
宋桃一脸的不置可否。
她也只是知道了一点的内情,有些也是她感兴趣查的,当然这是裴家的秘事网上自然是查不到半点有关裴家的事情,只能笼统地知道裴家太太在裴颂礼幼年时期就离开了。
裴宴修带她来到了一间隐秘的房间外,这一处连灯光都很少只剩那盏壁灯在幽幽散着光,阴影几乎要覆盖人的全身,在这样的雨天夜晚显得莫名就有些阴森森的,只见他抬着下巴点了点,又将钥匙放在她手里。
“你开门吧。”
宋桃迟疑了一瞬,一种不大好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可好奇还是促使她推开了那扇门。
推开门时里面无数的粉尘涌出,她呛的咳嗽了好几声,随即在朦胧泪眼中大致辨别出这是一间宽敞的画室,而里面的画好像是被记忆尘封了一样,但那些画……
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程度,鲜红的涂抹与黑白相交印,那些红色里藏着难以让人辨别却足以让人恐惧的怪物。
不错,是怪物。
那些扭曲的怪物藏在玫瑰花里,藏在餐桌里,藏在血泊之中……
怪物好似随时都要从那一幅幅画里奔涌出来,他们吸食着人的血肉、同时也蚕食着人的灵魂,他们在地狱尽头开怀畅饮,却又不断地朝那些人索取。
失控的天平完全倾斜给了魔鬼,那些人割下了自己的头颅作为祭献品,只为能得到堕落天使路西法的亲吻。
忽然,窗外电闪雷鸣,那些画被瞬间照亮,类似鲜红的血呼之欲出,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了吗?”裴宴修慢慢调控着轮椅进到了屋子里,随意用指腹蹭了蹭画,很快就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轻轻一捻,像是飞扬的骨灰。
“这些是……”
“是我的继母柳沁所画。”裴宴修调整好轮椅的角度,随即打开了灯,房间被照亮,刺目的红几乎要染红了眼眶,他笑的淡然,而后给出一句有关柳沁的评价,“她很温柔,但她同时是个沉默的疯子,是真真切切地患有精神病。”
“什么?!”宋桃不禁瞪大了眼睛,仿佛并没有理解他话语的意思一样。
裴宴修叹了口气,好像是真的设身处地为她考虑一样,“我看你也年轻,所以想好好劝劝你。他的母亲有精神病史,那你们日后的孩子估计也有可能。”
宋桃气笑了,“我以为你是个好兄长……”
“但我也是个公平的兄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但谨慎为上,不是吗?”裴宴修胸有成竹地看着她,像是料定了她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般。
宋桃微微皱了下眉,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好的,我知道了。”她给出了一个最为不可能的反应,也是最为平淡的反应。
这下轮到裴宴修愣住了,他紧紧盯着宋桃的脸,“你难道不应该抛弃他?”
“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虽然是兄长,但不是要和我度过余生的人。况且你所说的不一定成立,颂礼母亲精神失常,是她祖祖辈辈都这样吗,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呢,如果是她一个人,那她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裴宴修冷笑了一声,说道:“如果我说他之前被关过一阵精神病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