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微微点头,红衣大炮正因为重,所以威力才如此巨大,这是防守城墙的利器啊!
这时,随着号子声,这根巨大的炮管终于被拉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士兵一起欢呼起来。
张鼐又道:“按着皇上的计划,再过一个月,城墙上的火炮能增加一倍,将近五百门大小火炮,其中红衣大炮算上原来明朝的,也能有二十门。”
这数量十分惊人了,要知道,开封城是大顺国的临时都城,城墙上也不过二百多门大炮,但看起来已经是相当密集了。
但当范青看向城头上的火炮时,还是皱起眉头。李岩知道范青的心意,道:“京师实在太大了,同样是百万人口以上的大城,京师比开封面积大了好几倍。外城的城墙全部加起来有几十里,要想架设成像开封那样密集的火炮,一千门大炮都不够用。这样的城墙很难用开封的法子守城。”
范青微微点头,赞同李岩的意见,道:“确实如此,从明初以来,北寇冒犯京师。京师守军从来没有据城死守的时候。都是军队在城墙下驻扎,依托城墙上的火炮与敌人对峙,这都是因为京师城墙太长,不好防守的缘故。所以用坚城为依托,布阵城外,进行野战,而城上以大炮支援,此为上策。纵然无炮火支援,但战场就在近郊,守军无后顾之忧,且能获城中随时增援与接济之利,士气倍增,易获胜利,至少使强敌不能直迫城墙。”
李岩道:“崇祯年以来,清军几次入关,威胁京师,都是这样布兵,比较出名的是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跟随英宗出塞的明朝大军崩溃,英宗被也先所俘。也先的蒙古大军挟英宗直逼京师城外,京师局势甚危。兵部尚书于谦与若干大臣,坚决反对南迁,亦不向也先求和,一部分人马守城,一部分驻军城外迎敌。在德胜门外与西直门外连挫敌人,迫使也先只好退兵。崇祯二年己巳之变。满清大举入关,逼近京师。袁崇焕率兵回援,驻扎在广渠门下与满清大战,后来因为兵马疲惫,请求入城休息,但被崇祯皇帝猜忌,拒绝他入城。当时,袁崇焕就是驻扎在城外。所以欲守京师,必须有力量在近郊野战,不能单独倚靠城墙。京师是一座大城,内城九门,外城七门,敌人处处可攻,万一一处失陷,全城随之崩解。”
范青点点头,道:“咱们大顺军野战、攻城战较多,守城战较少,据城作战的更是从来没有过,要让战士们好好演练一番。”又道:“只袁崇焕进城这一件事就看出来崇祯用人不行。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千里迢迢把袁崇焕召来,大军驻扎城下,此时应该尽量用笼络的手段。可他却不断猜疑主将,还在两军交战中逮捕袁崇焕,这简直是自毁长城,把自己置于危境当中,要不是袁崇焕是忠臣,控制手下,写信给祖大寿,让他们不要造反,只怕那时候关宁铁骑就要哗变了!只此一件事就看出来,给崇祯再强的将领,就算岳飞复生,也挽救不了他灭亡的命运。可叹,他临死前,还把责任推给众臣,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
李岩笑道:“崇祯的性格就是如此,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到临死前还以为自己的明君、圣君,而国家灭亡全是因为臣子无能。他也不想想,历史上哪个明君、圣君的手下不是人才济济,有一个像他这般杀了数十名臣子的明君么?”
两人正说着话,吴汝义骑马过来,请示皇上是否回宫用午膳。
范青看看日头,与李岩分手回宫。他回到武英殿的西暖阁当中,更衣后坐下,王瑞芬亲自奉上一杯香茶,看范青接过,喝了一口,才道:“皇上,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范青点头放下茶杯,从西暖阁出来,在一张供御膳用的朱漆描金大案子旁边面南的龙椅上坐下。大案上已经摆了二十几样荤素菜肴,山珍海味,但还在继续增加。丹墀上开始奏乐,乐声悠扬,十分动听,长平公主和费珍娥站在御案两侧,准备陪侍皇上用膳。
几名宫女提着食盒,陆续在桌案上布菜。范青忽然注目到一名宫女身上,问:“魏清慧,你是以前乾坤宫的管家婆么?”
魏清慧赶快放下手中的杯盘,屈膝跪下道:“回皇上,奴婢以前是在乾清宫伺候!”
长平公主和费珍娥一起望过去,魏清慧今年二十三岁,在宫女中姿色中上,同王瑞芬一般都属于大龄宫女,美貌是不如二人的,但宫中现在有传言是皇上喜欢成熟一些的女人,也不知真假。
范青对魏清慧道:“你起来说话!”
“谢皇上!”魏清慧站起来,感受到皇上的目光正在打量她,不由得脸颊发红,低下头。她身材适中,肌肤雪白细嫩,五官端正,凤眼蛾眉,十分符合古代人的审美。
范青打量一番,才道:“你掌管乾清宫的物品,可知哪里有‘大明皇舆图’?”
“奴婢知道,皇上现在就要么?”魏清慧站起身,大着胆子向皇上微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一对酒窝。
范青点点头,道:“你带着太监,现在就去取来,一会儿朕要看。”
魏清慧答应了,退出大殿。刚出大殿,忽然有人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魏清慧回头,见是王瑞芬笑嘻嘻的看着她,她不禁脸色微红,叫了一声“瑞芬姐!”
王瑞芬和她并肩而行,笑道:“咱俩同岁,不必叫姐了,只叫我瑞芬就行了!”说完放低声音道:“妹妹要时来运转了!”
魏清慧心中一跳,轻声道:“不知道姐姐说什么?”
王瑞芬轻声道:“你被皇上看中了!”
魏清慧心中泛起波澜,脸上却故意装作平静,摇头道:“像妹妹这样的大龄宫女,哪有人喜欢!你看皇上身边不都是像公主和小费那样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么!”
王瑞芬哎了一声,小声道:“不要这样说啊!年龄大怎样?咱俩同岁,我不也受到皇上宠幸了么!皇上的心思谁摸得清?刚才我见皇上看你的眼神不同寻常,分明是有点意思了!你要把握住机会啊!别看咱们现在只是宫女,如果运气好,能给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到时候,咱们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魏清慧听王瑞芬说的露骨,登时脸颊绯红,她含羞带娇的看了王瑞芬一眼,不说话。王瑞芬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觉得皇上要比先皇崇祯好多了,我知道你是崇祯先皇的知心人,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把握住眼前的机会最重要。对咱们普通宫女来说,能得到皇上的召幸,才能真正出头。”
魏清慧看了王瑞芬一眼,微微点头,用极细的声音道:“谢谢姐姐。”随后带着太监去乾清宫了。
在去乾清宫的路上,魏清慧还在想着王瑞芬的话。她原本是乾清宫的管家婆,崇祯皇帝十分信任她,对她似乎也有点意思,曾经在乾清宫,有一次忽然把她抱在腿上,说她是他的知心人。当时,魏清慧以为没人知道,但现在从王瑞芬口里说出来,证明在宫中没有秘密。因为此事,她把自己当成崇祯的女人,在亡国之时,她十分冲动,带领一群宫女去投河自尽,既有为国尽节,也有为崇祯保持贞节的意思。但她终究没有死成,被范青布置的太监阻拦,后来又经过杜勋的劝说,打消了死志,成了范青身边的一名宫女。
她伺候过两个皇帝,这一个月来,她有时也会在心中把范青和崇祯做比较。她从小进宫,一直在崇祯身边伺候,没接触过别的男人,理所当然的就认为崇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子,清秀,温柔,儒雅,治理国家很勤奋,虽然并不算精明,容易被人欺骗,但在她的心目中崇祯很完美,她非常爱慕这个男人。
现在明朝灭亡了,她接触到了范青,一个与崇祯完全不同风格的男子,强壮,英俊,性格刚硬中又带着一点幽默,与崇祯最大的不同,范青非常的精明,他不会被人欺骗,他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他成熟自信,总是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那种感觉。这与崇祯总是急躁、发怒、沮丧,甚至痛哭流涕的样子完全不同。与崇祯皇上在一起,有时候她感觉自己更像母亲,一切都要照料,还要忍受崇祯的坏脾气,就像面对一个不能自控的孩子一般。而在新皇帝面前,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女孩,被他掌握在手中。
想到王瑞芬的话,她又轻轻叹息,自己将要被新皇上宠幸了么!这对普通宫女而言,是莫大的荣耀,但对她来说,还是有一些怅惘。现在她已经没有死志了,周皇后没有死,袁妃虽然出宫了,也没有死,公主也留在宫中侍奉皇上了,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没有任何名分,更用不着去尽节。
到了乾清宫,她取来地图交给太监,让他等待。自己则匆匆忙忙赶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条新裙子,在脸上敷了一些胭脂,在鬓角插上一朵鲜花,然后她在新磨的铜镜上照了一下,只见镜中映出一个年轻的,花朵一般的姑娘,明眸皓齿,转盼多情,她向着镜中微微一笑,然后赶快随着太监回来复命。
范青的午膳已经开始了,一般在皇帝用膳的时候,妃子只能在皇帝身边站立服侍。但范青对两女十分宠爱,命她们二人坐下陪膳。长平公主和费珍娥躬身谢恩,然后坐到桌子的侧面。王瑞芬立刻向两个宫女使眼色,那两个宫女随即将准备好的镶金牙筷,梅花形银碟和银汤匙放在二女的面前。自己则站在范青身边服侍。
范青看看左面的长平公主,又看看右面的费珍娥,俩人一样的年轻美貌,却又各擅胜场,桃花色的面颊上挂着微笑,腮上的酒窝儿有时深深地陷了下去,而含着浅笑的润泽的双唇和明眸皓齿特别使范青感到动心,忽然想起一个词汇“秀色可餐”,是啊!有这样的美人陪伴,连吃饭都是一种享受。
这时候,菜肴还在陆续的端上来,一只绘着双龙捧日的御用平锅摆在范青面前,宫女掀开平锅盖子,只见里面是一大块煎牛排肉,在热油中发出滋滋的响声。不但公主和小费从没见过,就是周围所有宫女都没见过这种吃法。
捧锅的宫女躬身道:“皇上,御厨说是按您的法子烹饪的,不知道是否符合圣意。”
范青微微一笑,用一柄锋利的小刀在牛排上切下来一块,只见牛排里面还带着一些血丝。范青轻轻咀嚼牛肉,点头道:“很好,很嫩,很可口。”随后,范青亲自切下来两块肉,让宫女放到公主和小费面前的小碗当中,让她们尝尝。
两女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见肉上还带着血丝,心中十分嫌弃。但作为皇帝的女人,凡事要小心地看着皇上的颜色行事,才能处处得到皇上的欢心。在明朝的后宫中,人们都知道,田皇贵妃之所以宠冠后宫,不仅依靠她天生美丽,也依靠她能够时时“先意承旨”,博得皇上的欢心,被崇祯皇爷称赞是“解语花”。所以公主和小费尽管不喜欢面前的煎肉,但是不得不装作很喜欢的样子,面带微笑,好像吃得很香。好在后妃们一般都吃得很少,所以她们尽可以稍尝即止,范青也不会对她们勉强。
范青笑道:“你们大概吃不惯吧!牛肉就要带着点血丝吃才好,这样粗犷原始的吃法,让朕感觉到力量和即将战斗的兴奋,以前在行军的时候,朕就很喜欢吃这种半生不熟的肉。宫中的饮食太精细了,会消磨斗志的。”
公主和小费都是心中一凛,她们擅长揣摩皇上心意,都同时想,“难道是要打仗了么?”
公主微笑道:“皇上武功烜赫,是马背上的皇帝,自然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