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珍娥鄙视的看了王瑞芬一眼,用讥讽的语气说道:“姐姐不要这么说,你不也是受到皇上好几次召幸了吗?”
王瑞芬好像没听出来她的讥讽语气,而是叹了口气道:“妹妹,你不知道,皇上召幸我,与你和公主不同,皇上喜爱公主和你,但对我只是单纯的发泄欲望。每次召幸完之后,都不用我侍寝,这就是例子。我作为女人,皇上是否爱我还是能分辨的。我知道皇上喜欢你,只要你顺从他,很快你就能取得和公主一样的地位,以后你会飞黄腾达的,请不要忘了我王瑞芬对您的一片忠心。”
费珍娥当然不能流露出来自己决心刺杀皇上的心事,她忽然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伤,在心中说:“我为什么没能早早为崇祯皇上尽节,那是多么的容易!而选择了一条为他复仇的,艰难的多的道路?”
她在心中叹气,“唉,我和王瑞芬到底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口中却轻声道:“姐姐放心,苟富贵,毋相忘!”
王瑞芬笑道:“那样就好了,我也放心了。今天晚上虽然不是正式的册封,但也是你第一次被皇上召幸,要好好打扮一下。”王瑞芬想了想,凑近她耳边轻声道:“皇上很强壮,你要有心理准备。”
费珍娥尽管抱有为崇祯皇帝尽节,血溅洞房的决心,但听到这话,仍然不禁面红过耳,今晚过后,不管怎样,即便死去,她也不是一个清白的女人了,可她又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王瑞芬走后,寿宁宫的宫女都露出欢欣鼓舞的表情,兴高采烈的为费珍娥收拾东西,沐浴更衣,化妆打扮。她们高兴的原因是寿宁宫连出了两位被皇上宠幸的女子,先是公主,随后又是小费。随着她们二人身份地位的提高,她们这些普通宫女以后在宫中也会越来越有地位。
在被一群宫女围绕着,梳妆打扮、更换衣服之后,费珍娥就好像一个官宦人家的将要出嫁的小姐一般,花容月貌,艳光照人。
有片刻功夫,她独自默坐,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一根红绳,这根红绳看似普通,其实里面是用蚕丝编成的,极为坚韧,连锋利的剪刀都不能一刀剪断。用这根细绳勒住人最脆弱的脖子,很快就能陷入肉中,不能解开,直到勒死为止。
费珍娥上次刺杀失败之后,知道不能故伎重施,而且宫中有太监检查,不能带入利器。她便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她要效仿嘉靖皇帝遇刺的故事,用绳索勒死皇上。嘉靖皇帝就是被几名宫女给勒住脖子,差点没命,不过,这些宫女慌乱中出错,绳索打成一个死结,结果功败垂成。
费珍娥已经暗中练习无数次,绝对不会失手。唯一让她难过的是,要实行这个计划,必须先献身给这个流贼头目,然后在深夜,这个流贼皇帝得到满足后沉沉睡去,她就可以实行这个计划了,最理想的是,范青能喝的烂醉如泥,这样她就能更好的实行计划了。至于计划成功以后,她是不是会被千刀万剐,这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当中了,最伤心的是,她的身体会被玷污,即便去地下见到先皇,也不是一个干净的女人了。
宫女们都没有结过婚,在深宫中也没有看见过结婚的事,此刻在费珍娥的身边都不免感到新奇、有趣。有一次当她们离开费珍娥身边时候,是那样心情快乐,在一起咬耳朵。一位年长的宫女悄悄地笑着说:“珍娥真是不凡,逢着这么大的喜事,竟然能冷静万分,不露出一丝笑容!”
第二个宫女说:“这种事情,谁不害羞,毕竟是女人家的第一次,心里会很紧张的。就像新嫁娘一样,虽然大喜的日子,但离开娘家的时候也要大哭一场。现在珍娥要被皇帝宠幸了,就好像是新嫁娘,以后说不定要指定一个单独的宫殿给她住呢!”
又一个宫女说:“珍娥命好,身为亡国宫人,能够蒙新皇宠爱,心中一定喜不自胜,可是珍娥真是含蓄不露,我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第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又说:”我知道她从先皇自尽之后,心中是埋藏着亡国之痛。其实,有很多朝中大臣都降了新朝,照旧做官。咱们身为女子,横竖是皇家奴婢,身不受辱就已经够万幸了,亡国不亡国,何必挂在心上?“她忽然一笑,脸色先红,又用更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看,今晚洞房花烛之后,明日她成了妃子,再也不会心怀着亡国之痛!“
听她说这话的宫女们同时悄悄地嫣然一笑。有一个宫女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费珍娥虽然只有十七岁的小小年纪,但是秉性刚烈,很有心思,在一般女子中十分少见。自从崇祯自尽之后,她再也没有笑容,也没有对任何女伴谈论过自己的心思。每次范青在武英殿西暖阁召见她,在众宫女的眼中都是天大的荣幸,引起纷纷议论和暗暗羡慕。宫女们都认为费珍娥已经被新皇上看中,随时都会被”蒙恩召幸“,一步登天。然而大家深感奇怪的是,费珍娥每次被范青召见之后,在女伴面前从没有流露出春风得意的神情,也闭口不说出她自己有什么想法。女伴们也有在宫中读过几年书的,都在背后说:小费小小的年纪,却是个城府深沉的人儿,在女子中十分少有,日后必是一个贵人!
如今在等待去武英殿的时候,她总是默默不语,既无笑容,也无悲容,使别人没法了解她的心情。其实,她的心中并没有半点平静,想的事情很多。她想到今生再也不能同父母见面了,不免感到悲哀,但是想得更多的是近来的,眼前的事,即将发生在武英殿中的事。她也想到较远的一些往事,其中有两件事她想得最多,情景历历,好似发生在昨天一样……
一件事发生在半年以前。那时她还是乾清宫的宫女,有一次她去乾清宫服侍皇爷,已经不记得是送茶还是添香,崇祯皇帝正俯在御案上省视文书,忽然抬起头来,向她打量一眼,紧握她的一只手,将她拉到怀中。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事情,完全出乎意外,登时她满脸通红,心中狂跳。忽然,崇祯将她搂在怀里,放在腿上。她浑身瘫软,不能自持,紧贴在崇祯胸前。但是忽然,崇祯将她推出怀抱,也放开了她的手,眼光又回到御案,回到文书上,似乎轻轻地叹息一声,没有再望她一眼。她回到乾清宫后边的房间中,倒在枕上,心中没法平静,而两颊仍在发热。管家婆魏清慧看见了她的这种异常神态,赶快追了进来,掩上房门,坐在床边,悄悄地问她遇到了什么事儿。因为魏清慧平日同亲姐姐一样对她,感情最好,她又是害羞,又是激动,将她在皇帝身边遇到的事情告诉清慧,声音打颤,满含着两眶眼泪。魏清慧叹了口气,悄悄说道:“小费,难得你在皇上面前受此恩遇,倘若日后国运看好,流贼被堵挡在山西境内,京城平安无事,皇上必会赐恩于你,你就有鸿福降临了!”
作为宫女,在宫中长大,本来自幼就养成了忠君思想,何况她同众多宫女一样,认为崇祯是一个历代少有的勤于政事的好君主,国事都坏于贪赃怕死的文臣武将,所以在她们的忠君思想中融进了深深的对崇祯的同情。宫女们在深宫中除看见太监之外,从来没有机会同正常的男性接近。正当费珍娥到了懂得男女之事的年纪,被年轻的皇帝突然紧握住手,又紧紧地揽到怀中,放在腿上,这事对她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震动,使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崇祯自尽那天的黎明,有许多宫女在魏清慧和吴婉容的带领下奔出西华门,投水自尽,一是为着忠君,二是为着要保护自己的贞洁之身,费珍娥为着忠与贞两个字更加不惜一死,为着曾把她抱在怀中的那个男人报仇。
另一件历历在目的事儿是她同司礼监秉笔大监王承恩的一次见面。那时,范青已经越过大同,正在东来,后宫中虽然消息闭塞,又无处可以打听,但是都知道贼兵一**近一日,人人发愁。有一天,费珍娥去乾清宫呈送公主的仿书,刚走出日精门不远,遇见王承恩来乾清宫叩见皇上,她躲在路边,施礼说道:“王公公万福!”
王承恩望望她,含笑点头。
费珍娥乘机大胆问道:“公公,请问您,近日流贼的消息如何?”
王承恩说道:“你住在深宫之中,何用知道流贼消息?”
“不,公公,正因为住在深宫之中,所以才应该知道消息,心中早有准备。”
王承恩觉得奇怪,看了看她,没再说话,走进日精门去。
她不怪王承恩不回答她的询问,按照宫中规矩,不责备她已经是够对她好了。她现在想到了这件往事,在心里暗暗地说:“王公公,二十天前您已经随着崇祯皇爷走了。在几千个大小太监中,能够为大明尽节的只有您一个人。王公公,很快您会在阴间再看见我了!”
晚上,天刚刚黑下来,杜勋亲自过来传旨,让费珍娥去侍寝。
费珍娥叩谢圣恩之后,在四名宫女和几名太监的拥促下上了一辆装饰豪华的轿子,由四名太监抬着,到了武英殿门口下轿。王瑞芬亲自出来迎接,在宫女搀扶下,走入武英殿。
武英殿内十分安静,只有费珍娥环佩的叮咚声,和几名随行宫女极轻的脚步。
范青并没在正殿,而是在西暖阁中等候。在大殿中,王瑞芬让众宫女在此等候,自己亲自扶着费珍娥来到暖阁当中。范青坐在一张梨花椅上等带着费珍娥的到来。
到了范青身前,费珍娥不自禁的心咚咚跳了起来,她出于紧张,也有少女的娇羞,赶快低下了头。
王瑞芬退在一边,像鸿胪官赞礼一般,娇声说:“费珍娥向皇上行礼。”
费珍娥跪下向皇上叩头行礼,然后用略带紧张的情绪柔声说道:“奴婢费珍娥恭祝陛下早定天下,万寿无疆。”
“起来吧!”
“遵旨!”
费珍娥站起身,身上的环佩又发出一阵叮当脆响。
“抬起头来!”
费珍娥遵命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绝世美貌的容颜。范青仔细端详她的面容,由衷的赞道:“真是美貌!”再看她红色的对襟衣衫和罗裙,还有红鸳鸯的绣鞋,无不合体修身,突出她窈窕的身段,还有走路时轻盈的步伐,散发着一种超脱尘俗,孤标不凡的气质。
范青又一次被她的面容气质吸引,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费珍娥感受到范青的炯炯的目光,她再次低下头心想:“真是一个好色之徒,比起崇祯先皇差远了!”
范青被费珍娥吸引,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用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道:“为什么总低头,你害怕朕么?”
费珍娥轻轻点头,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心中暗自道:“你得意吧!你贪恋美色吧!我岂是长平公主、王瑞芬之辈!我要为先皇报仇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忽然,她身子一轻,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原来范青已经将她横抱起来,向里间的御床走去。
王瑞芬见状立刻轻轻后退,无声无息的退出房间。
费珍娥在范青的怀抱中轻轻颤抖,紧张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蜷缩成一团,紧紧的靠在范青的身上。她能感觉到范青胸口坚实的肌肉,仿佛铁铸的一般,她这时才理解王瑞芬说过“皇上很强壮”的意思。范青和崇祯不同,他是在马上征战,夺取天下的开国皇帝,他身上无一处不散发着英武之气。不知为什么,在紧贴范青身体的时候,费珍娥一阵战栗,浑身发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次被男人抱在怀中。
范青将费珍娥放在御榻之上,低头看她,只见她面红耳赤,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费珍娥心中迷乱,十分紧张,不知道该做什么,要自己主动脱去衣裳?还是去亲范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