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到丁国宝十分诧异,福了一福道:“将军……”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因为她见站在院子中的丁国宝脸色怪异,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眼睛中充满血丝,一张本来就凶恶的脸孔,肌肉抽动,显得更加可怕。
只见丁国宝慢慢走进屋子,陈圆圆心中害怕,缓缓后退。忽见丁国宝低吼一声,猛扑上来,一把抱住陈圆圆,在她脸上乱亲乱啃,好像疯了一样。吓得陈圆圆尖声惊叫。
这时,吴襄也带着几个仆人赶到,见状急忙去拉扯丁国宝,大叫:“你骚扰民宅,对人家女眷逞凶,简直是岂有此理!“
丁国宝此刻已经完全昏了头,他转身一拳将吴襄打倒在地上,反手两掌将两名仆人都打翻了,拉着陈圆圆道:“跟我走,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陈圆圆被他拖出屋子,不禁又哭又闹,拼命挣扎,可是她哪里是力大无比的丁国宝的对手,被丁国宝生生扛在肩上,大步向府外走,府中的奴仆男子见他凶恶无人敢阻拦,吴襄被他一拳打的晕头转向,掉了好几颗牙齿,满脸是血,只能躺在地上哼哼!
丁国宝扛着哭啼的陈圆圆出了陈宅,到了街上,头脑稍稍清醒,这时辰好像城门还没开,就算开了,自己这么公然携带妇女出城,能行吗?
他想要把陈圆圆先带回衙门,又怕高一功看到,正在犹豫,忽听甲胄铿锵,只见一队士兵跑了过来。原来吴襄的三儿子比较机灵,见势不妙,立刻找去城中维持治安的大顺军队求助。
带队过来的正是丁国宝最讨厌的陈升,他见丁国宝肩上扛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脸色一变,喝道:“丁将军,这女人是谁?”
丁国宝放下陈圆圆,道:“是老子的婆娘,怎样?”
陈圆圆立刻哭道:“我是吴三桂将军的妾,这人强行把我从内宅里带出来,要图谋不轨。”
吴三桂的儿子也在一旁,小声道:“没错,她是我二哥的小妾,叫陈圆圆。”
陈升吃了一惊,皇上有圣旨,特意提到不许任何人骚扰吴家。丁国宝却到人家强抢民女,还抢了吴三桂的小妾。这在违反军纪之上,又违背圣旨,是错上加错。他手一挥儿,登时巡逻的士兵,把丁国宝围起来,用刀剑逼住。
丁国宝也唰的拔出腰刀,喝道:“要跟老子玩真的吗?”
这时,吴襄的大儿子也跌跌撞撞的从吴家大门跑出来,大叫:“别放走这个恶人,我父亲被他打晕了!”
陈升感觉事情严重,他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啼哭不止的陈圆圆,慢慢拔出宝剑,道:“丁将军,你已经严重违反军纪,请放下武器,乖乖跟我去见绵侯!”他口中说的客气,动作却充满威胁。
丁国宝向来瞧不起陈永福,认为他是明朝降将,不如他从商洛山时就投顺闯营的资格老,更加瞧不起陈永福手下这些将领,所以根本不想去见陈永福。他握紧刀子,眼中露出凶光,大吼一声,一刀向陈升劈过去,陈升长剑一横,将他的刀子架住,发出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在清晨的街道上分外明显。
俩人各逞武艺,就在吴家门口的大街上动起手来。周围巡逻的士兵见陈升没发话,也就不动手,只是将他们二人包围起来。
俩人斗了十多招,丁国宝渐渐落到下风,他是杆子出身,没正规练过武艺,只是仗着力大,在军中学了一些战场上搏斗的技巧。陈升则是从小学武,武艺精强,第一次开封之战的时候,范青也就和他斗了一个平手。
只听他叫道“中!”他长剑拨开丁国宝手中的刀子,欺身直入,本可以刺伤丁国宝,但他不愿意伤人,用长剑侧面在丁国宝的腿上用力平击。丁国宝哎唷一声,跪倒在地上,被一群士兵冲上来按住,给生擒了。
陈升寒着脸道:“把他押送到绵侯面前,听候处置。”
丁国宝心中不服,破口大骂,直到被押送了好远,还骂声不绝。
陈升让吴家人把陈圆圆搀扶回吴府,然后拱手对吴家的两个儿子道:“我们大顺军的规矩是不许骚扰百姓,强抢民女是重罪。而你们吴家又是圣上特意传旨要保护的人家,所以刚才丁国宝将军犯了大错。此事会报告给圣上,然后由圣上裁定,给他严惩,还你们一个公平。”
吴襄的大儿子垂泪道:“如此,多谢将军了!”
丁国宝强抢吴三桂小妾的事情,很快就被报告到了傅宗龙那里,他听到这消息大吃一惊,感到事情严重,连忙找李岩商议。
傅宗龙忧心忡忡的说:“东征前和刚进入京师的时候,皇上一再说要笼络吴三桂,对吴家也颇多优待。可丁国宝如此冒犯吴三桂的家人,传到山海关,会不会激怒吴三桂,破坏了招降吴三桂的大计。”
李岩皱眉道:“这事情影响确实不好,丁国宝平日看起来还算克制,怎么今天忽然凶性大发,怪哉!”
傅宗龙唉了一声道:“这群武将,许多都是杆子出身,抢劫、杀人、强暴之类的事情都不以为然,平日咱们大顺军军纪森严,他们不敢触犯军纪,现在皇上不理事,这些大大小小的将领也都蠢蠢欲动。唉,多亏了当时你和皇上没同意‘与民同乐’,让这些兵将驻扎在京城之内,如果那样,不知道京城里会乱成什么样,只怕各种犯罪会层出不穷了!”
李岩微微点头道:“当初皇上和我料到此节,咱们大顺军的将士多年来一直盼望推翻明朝,以为占领京师,就是大功告成了,应该好好享受一番,持这样想法的将士不在少数。”
傅宗龙向紫禁城方向微微拱手,衷心说了一句:“圣上英明!”不过他立刻又皱眉道:“只是现在怎么处置丁国宝将军?”
李岩道:“丁国宝也是军中的老人了,商洛山中就投顺闯营,是皇上亲自招降的,颇得皇上信任。后来皇上登基,封他为文水伯,爵位也不低。这种级别的将领,绵侯定然不能贸然处置,咱们俩人处置他似乎也不方便,最好还是能禀报圣上。”
傅宗龙唉了一声道:“说的是,只是现在圣上不见咱们,有什么办法?”
李岩用食指和拇指托着下巴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圈子,道:“我知道一个人,能进入皇宫,奉劝皇上。”说完在傅宗龙耳边轻轻耳语。
“是她……”傅宗龙听到这个名字,眼前登时一亮,道:“现在也只有她才可以强闯禁宫了!”
在武英殿的东暖阁中,长平公主孤单的坐着,屋内十分安静,隐约能听到西暖阁那边传来奏乐和笑声,让她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长平公主并非失宠,相反这十多天来,她十分受到范青的宠爱,每天都要侍寝,简直是专宠。有一两日,皇上担心她身体弱质,不能过于承受枕席之欢,才由王瑞芬代替。不过,即便如此,晚上依然让她陪寝,而不是王瑞芬。
在长平公主十六年的宫廷生活中,她接受了宫廷文化礼仪教育,能歌善舞,虽然跳舞不如小费,但她高贵的身份和仪态足以补偿这一点。再加上她遗传母亲的美貌,是一位多才多艺,相貌绝美的贵族少女。但她对男人了解很少,在她十六年中接触到的真正男人,只有她的父兄。所以她不知道如何取悦男人,这一点,她不如小费,甚至不如王瑞芬。但她自己并不知道,正因为她少女般的笨拙和呆萌,吸引了皇上。
在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她和母后一同被范青召幸。酒醉后范青十分狂暴粗鲁,把她吓坏了,幸好有母亲帮她承受了范青大部分的进攻,才勉强度过这一晚。那天晚上,她蜷缩在床角,看母亲在范青身下承欢,母亲皱着眉头,表情痛苦,眼中含泪,但一声不出,只是默默忍受着范青的索取。这一刻,公主明白了,这就是女人的命运,不管身份多么高贵的女人都要认命。
于是,长平公主认命了,她接受了范青,因为这是她不能抗拒的命运,至于自己未曾谋面的,被自己幻想过无数次的未婚夫也只能如幻梦一般消散了。在那一晚,她被范青的狂暴吓到了,也被他征服了,在面对范青的时候,她有些畏惧,但也有依赖和崇拜,如果她知道现代心理学,就会知道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她一心一意的扮演起范青身边女人的角色,她读过很多书,知道很多历史上的贤妃,也知道一个贤惠女人的美德是顺从,这与她受到的宫廷教育结合在一起,让她决心做一名有“妇德”的贤妃。而且,她感觉自己正越来越爱自己的丈夫,此后的日子,范青并没有如第一晚那般狂暴热情,无论是白日,还是晚上枕席之间都十分的温柔体贴。这些都是她从没体验过的新奇的感觉,而且她还发现皇上年轻,英俊,幽默,有一种男子汉的气质,甚至都超过了自己的父皇。
她慢慢学会享受从前不能梦想也不能理解的夫妻生活。每夜,照例她枕着范青的坚实粗壮的左胳膊,而皇上的右手常常反复不停地抚摩她的细嫩光滑的皮肤。由于皇上是马上得天下,正所谓“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右手掌被剑柄磨出老茧。当皇上手掌上的老茧抚摩着她的细嫩光滑的皮肤时,她特别感到舒服,同时使她对皇上的烜赫武功产生无限的崇敬心情。
也更加坚定了她要做一名贤妃的决心,她在史书上读过很多历代宫廷中,妃嫔之间为争宠嫉妒酿成许多惨事,也知道明朝的宫闱惨事。她决心做一个有德贤妃,决不妒忌。她知道皇上喜欢费珍娥,也知道费珍娥在宫女中是一个容貌才艺都拔尖的女子,所以她决定不独占皇上,而把费珍娥也推荐给皇上。
她从王瑞芬那里知道今日是费珍娥的生日,所以主动请示皇上,让皇上给费珍娥赏赐。在皇上赐给费珍娥四色礼物之后,她又主动提出晋封费珍娥为妃,让她今晚侍寝。
当时皇上从桌上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问:“你说的是真心话?”
长平公主当然是违心说出来的,她的心中十分酸楚,任何一个女子主动把自己喜爱的男人让给别人,都会产生深深的妒忌和痛苦,但她为了得到贤妃的名声,强装笑颜,说自己是真心的。
现在她尝到了苦果,今夜被她当作枕头的粗壮胳膊忽然没有了,抚摩她的那只生有老茧的大手也忽然没有了。她独自睡在空床上,对着昏黄的宫灯,辗转反侧,很难入睡。她暗暗在枕上流泪,也暗暗在心中叹息:人生真好比是南柯一梦!
费珍娥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了皇上赐给她的四色生日礼物,是由王瑞芬亲自给她送来的。王瑞芬打扮的如花枝一般,在四名宫女的拥促下来到寿宁宫,这十多日中王瑞芬又得到皇上两次召幸,虽然没有得到侍寝的机会,但在宫女们中已经成了红人,甚至在一些人的心目中,她比费珍娥的地位还要高。费珍娥不管多么美貌拔尖,可皇上却没召幸过她一次,这分明是恩宠不固的表现。
王瑞芬先是比较郑重的转述了皇上的口谕,把四色礼物送给费珍娥。旁边一名寿宁宫的宫女接过了礼物,然后费珍娥跪在地上,向武英殿的方向叩拜了三次,山呼万岁。
等她站起来,王瑞芬笑嘻嘻的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好妹妹,你的好日子来了,今天晚上,皇上就要召幸你了!”
费珍娥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他终于还是看中我了,我要忍耐,今晚就能见分晓了!”
王瑞芬依然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向院子无人处走了几步,轻声道:“珍娥妹妹,皇上很喜欢你,几天之内,就能封你为新贵人,我就是你的奴婢了,富贵荣华之后,请勿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