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此时已经豁然开朗了,正常历史中,李自成为什么在一片石战败后,会一败涂地,无法翻盘。主要原因就是他没有一块稳固的地盘,因为他一直对地方乡绅采取高压政策,所以在他失败后,他占领地盘上各处乡绅纷纷造反,在古代真正具有基层百姓组织能力的只有乡绅阶层。正是由于他们的反叛,才让李自成败的如此之惨,没法翻盘。而现在自己的形势已经不同,别处不说,起码河南百姓乡绅是支持自己的,整个河南被他经营的如铁桶一般,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果断东征的。
东征不是重复历史上大顺国的失败命运,而是为了改变历史,重建大顺王朝。
范青此刻已经完全想通了,他对高夫人深深一揖,道:“桂英,你才是我真正的知己啊,你这番话可谓是醍醐灌顶,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
高夫人微笑看着范青,她每次都能在范青遇到大事,最关键的时刻提点他,她一步步看着范青成熟,成为一名真正的圣明皇帝。她从第一次看到范青开始,就认为他与众不同,前途不可限量。范青一次次能力的提升,正好验证了她最初的眼光。
几天之后,在一个黄历上宜嫁娶的日子,开封城中不少人家都在这一天结婚嫁娶,城中一片热闹,然而最引起全城轰动的喜事,并不是庶民百姓家的喜事,也不是官绅大户家的婚事,而是大顺皇上手下的两名年轻爱将,李双喜和张鼐的婚事,他们二人分别迎娶的也都是为皇上、皇后立过许多功劳的两位姑娘,慧剑和慧琼。婚礼有皇上和皇后亲自主婚,丞相李岩和大学士傅宗龙为媒,选定今日拜堂成亲。
开封城中的官绅士民人人尽知,张鼐和李双喜都已经封了侯爵,可俩人如此得皇上信任,所以大家纷纷议论,等攻破京师,坐稳了天下,二人也许会被封为亲王。
张鼐和李双喜被封侯之后,范青便在开封城中分别给他们一处大宅,都是没收开封豪强劣绅的宅子。二人的宅子距离皇宫不远,府中有许多仆人和侍卫亲兵。在范青登基为帝的时候,曾大赏功臣,除了加官晋爵之外,还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一般战士即便战功不显着,也得到一份丰厚的赏赐。李双喜和张鼐这种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要将领,更是得到一大笔财富,所以二人已经变得十分豪阔了。
尽管范青曾经传谕,对于二人的婚事不许铺张浪费,但今日局面与往日大不相同,喜事还是要办的风风光光。除了皇上、皇后的赏赐之外,各位大将,以李岩、傅宗龙为首的文臣都送了一份厚礼。尤其是那些新近投降的明朝文武和缙绅,谁不想巴结皇上、皇后身边的红人。于是他们的礼单上不仅有金银绸缎之类的,还有不少人送了二人不能够欣赏的名贵字画、玉器、宋瓷和各种古玩。
结婚这一天,两家喜事大大热闹一整天。第二天,两对新娘新郎又进宫向皇上、娘娘叩头。慧梅传出懿旨,各家将领、文臣的夫人一起来宫中赴宴,大大的热闹一番。
可是,宴会开始后,却只有皇后慧梅一个人主持,接受两对新人的叩拜。皇上有紧急事情,不能来了。李双喜和张鼐都是很敏感的人,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在想,莫不是东征的提议已经得到皇上的认可了!
酒宴上,一些后归顺的将领家眷比较拘谨,严格守着宫廷礼仪,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他们的丈夫原来都是明朝进士出身,在朝廷或地方做高级官员,她们自己本身也是官宦之家或者书香门第。她们比较懂朝廷的礼节,也深深明白她们和李慧梅是有君臣之分的,礼法自然讲究,所以都怀着肃然敬畏的心情,唯恐有一点失仪。
但以前军中将领的妻子还不习惯宫廷的礼仪,如同以前在老营中一样,随便说笑。有时还拉拉扯扯的开着玩笑,把宫廷礼仪完全忘到脑后了。慧梅也是刚当上皇后不久,不怎么在乎礼仪,所以宴会的气氛很热闹,大家都对新人说着祝福的话,或开着善意的玩笑。
两个新郎官脸上都带着微笑,而两个新娘子则脸颊泛红,十分害羞。但他们的心情却不尽相同,两个新娘子是满心喜悦幸福的,她们很爱自己的夫君,望向夫君时眼中都是满满的柔情爱意。而两个新郎官的心中则带有一丝苦涩。张鼐爱的女人,现在高高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他从今以后,都不能直视慧梅,要被严格的君臣礼仪分隔,连见一面都会很难了。李双喜则更难过,他爱的女人已经与他阴阳两隔,永远也不能相见了。但他们两个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好女人,又是皇上亲自赐婚,所以俩人即便不十分爱自己的妻子,也要彼此相敬如宾,好好的过日子。
正当众宾客让两对新人敬酒,说笑,十分热闹的时候,忽然,皇上派一名太监过来给李双喜和张鼐宣旨,二人赶快跪下接旨。原来范青已经决定东征,现在正在召集大小臣子将领商议东征具体事宜。因为担心崇祯逃走,所以今天范青就派出刘芳亮率领两万人马做前锋出发,一两天之后,他将率领主力部队东进。但考虑到李双喜和张鼐因为刚刚成亲,所以范青特许他们二人三天之后,率领各自部队作为后备队,押送粮草辎重。
二人领旨谢恩,站起来之后,对视一眼,一起道:“我们不用休息,我们要跟着皇上一起出征。”
宣旨太监刚要说,这是皇上的旨意。二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辞别慧梅,然后一溜烟的离开宴会,去拜见皇上了。
慧琼看着远去的丈夫,心中不禁一阵难过,刚刚成亲,还没享受到夫妻之间的恩爱甜蜜,这就要分别了么!
张鼐和李双喜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刘芳亮带着白旺和马世耀正向外走,他们率领两万骑兵,立刻出发,直奔京师。刘芳亮看到二人,咧嘴一笑,在李双喜肩上一拍道:“好,新郎官也不能休息了,咱们一起东征,去踢崇祯小子的屁股!哈哈!”说完大步走出宫殿。
二人走入大殿,站在众武将末尾,听范青正在与牛金星商议这次东征的檄文。牛金星现在任礼部尚书,写檄文的事归他负责。
只听范青道:“牛尚书,你把檄文从头念一遍,让大家听听,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牛金星抖擞精神,拿出一张纸,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开始诵读,“大顺倡圣皇帝为征讨事:自古帝王兴废,民兆于心。嗟尔明朝,大数已终。严刑重敛,民不堪命。诞我圣主,体仁好生。义旗一举,海宇归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关西而席卷三秦。安官抚民,设将防边,大业已定。止有晋燕,久困汤火,不忍坐视,故特遣将士,于本月二十日,自开封领大兵五十万,分路进兵为前锋。所过秋毫无犯。晓谕文武官等,审时度势,献城纳印,早图爵禄。如执迷相拒,许尔绅民缚献,不惟倍赏,且保各处生灵。如官民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后边日期写道,大顺癸未。这稿头日期没有写,等将来印成之后,用朱笔填进去。显然已经不再用崇祯年号,而改用大顺纪年。
听完这篇檄文,众多武将大多大眼瞪小眼,完全听不懂檄文的内容,众多文臣则捋着胡须不停点头,牛金星虽然人品不行,但文学还是可以的。
范青听了以后,觉得有些太过文学了,恐怕普通百姓是听不懂的,但他知道这篇檄文很重要,恐怕以后要流传千古的,不能太过白话。他接过稿子看了看,微笑点头,提起朱笔,在稿子后边的上方,写一个“可”宇,交给牛金星。
又向牛金星问道:“那北伐诏书的稿子,可拟好了么?”
牛金星站起来回答说:“陛下的北伐诏书稿子,臣吩咐几个文臣已经拟就。今日与文臣们又讨论了一遍,改动了几个字,明日早晨即可以送进宫来。那诏书将在三天后颁布,所以陛下有时间从容斟酌。”
范青点点头,示意牛金星坐下,又转向李岩问道:“那一通北伐誓师的文告,我已经在路上看了。芳亮出征的时候,这文告也要刻版印出,通告全军上下。”
李岩说:“臣等认为,此次东征是皇上御驾亲征,磁侯刘将军只是先行十余日,所以不须行遣将令。磁侯到了韩城以后,可招集诸将,代皇上行誓师礼,宣布文告,然后大军分路过河。至于已经过了河的将领,不必回到韩城,只要就地举行誓师,向部下宣布皇上的誓师文告即可。”
傅宗龙接着说:“此次皇上出征与往日不同。此是最后一仗,直捣燕京,一举而灭亡明朝。燕京一破,陛下登极,传檄天下,江南可不经大战而次第勘定,所以东征全军誓师,必须隆重举行。”
范青心中兴奋,自己从御案上拿起了文告的稿子,重新细看。看到一半时候,忽然念出声来:……本皇以渺渺之身,起自银川,兵威所至,壶浆竞迎。兹者三秦底定,定国开封;兴师东渡,直捣燕京。指日戈归牧野,马放华阳,开封定鼎。与万民同登衽席,岂不休哉!
凡尔将士,共宜各舒忠愤,用集厥功。其有摧锋陷阵,勤劳懋着之士,裂土分茅,锡之带砺。其或奸宄携贰,及微狠违令者,国有常刑,法将难贷。
凡尔将士,共喻此意,勿焚我庐舍,勿虐我黎民。惟今约誓,其各勉旃。
范青念毕文告,点点头,用朱笔批一“可”字,随即向李岩微笑说道:“拟三日后,大顺军各将各营誓师出发,扫荡三晋。我们和先出发的磁侯刘芳亮在平阳会师,一起从太原北上,从大同往东,入居庸关到京师城下。我们自从起义至今,转战这么多年,马上就要攻克京师,大功告成了。”
李岩说:“明朝在山西的兵力空虚,到太原不会遇到大战。倘若一路顺利,不耽搁时间,看来七月初十左右,可以到京师城下。我如今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范青问道:“你担心的是什么?”
李岩接着说:“会不会崇祯住南京逃跑?这可说不定。要是他逃往南京,事情就有些麻烦。”
傅宗龙说:“只要我们进军神速,崇祯就来不及逃往江南,下一步收拾江南就迅速多了。”
牛金星说道:“从前朝古代来看,一国皇帝逃往别处,名叫蒙尘。唐朝皇上就两次逃出开封,元顺帝也是逃走的。所以为今之计,只有进军越快越好。崇祯想逃往江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范青点头说道:“我想,崇祯顾虑很多,未必会轻易逃出京师。只要我大军进兵迅速,等他决定逃走的时候,已经晚了。”
田见秀紧接着说:“何况我军已经陆续进驻山东,截断了运河。董学礼投降陛下之后,陛下将他由副将升为总兵,已经正准备护送武愫前往淮阴等处。崇祯听到山东、淮北局势已变,必不敢逃往南京。除非从海上逃走,料他不敢冒这种风波之险。”
范青问道:“这个武愫如何?”
田见秀回答说:“武愫是进士出身,在明朝虽无显要地位,可是也有一些名气。派他做淮阴一带的防御使,仰赖陛下声威,向地方军民宣布新朝政令,必能收拾那一带的混乱局面。日后下江南的事,并不靠他。只等京师一破,崇祯亡国,陛下命一上将,率军南下,并差一重臣随兵前往,江南可传檄而定。”
范青微笑点头,心想,“终于要开始了么!”他心中其实并不太担心崇祯,而已更担心另一个劲敌——满清。他将要与满清进行一次最关键的,决定生死的大战。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为了改变历史,而面临着的最重要的一次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