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晨雾如轻纱般在小巷间弥漫,青石板路还带着昨夜的湿气,在微光中泛着润泽的冷光,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从枝头传来,更衬出这片天地的清幽。
一辆装饰奢华至极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口,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打破了清晨的静谧,车身周身被漆成朱红色,车辕上每一处纹理都细腻入微,一看便知出自富贵人家。
马车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正是季府的管事牧青锋,他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袍,袍角随风轻扬,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美玉的腰带,更衬出身形挺拔。
管事只不过是为了更方便操持事物的名头而已,牧青锋是季晏川的心腹,更是他在外界的一双眼,不同于一般办事的小厮的稳中求进,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牧青锋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程云桃家门口,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程云桃出现在门口。
她早就料到了季府会派人来接她,但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早,说好的不是做晚宴吗?程云桃现在甚至怀疑这午宴也得她来操持。只不过这些话也就只敢腹诽两句,程云桃的表面上依旧是十分的恭敬,毕竟这季老板的令牌帮了她不少的忙,她也不好不给人家面子。
见到人后,牧青锋的眼中不由得流露出片刻的惊艳。
眼前少女的乌发被整齐地挽起,用木簪轻巧地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添灵动。
她身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裳,裙摆与袖口绣着淡雅的兰花,丝线在晨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领口与袖口的边缘,用细腻的白色棉线勾勒出精致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腰带,随风轻摆,宛如一朵盛开在山间的百合。
回过神来,牧青锋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程姑娘,我家主子派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接你入府。”
程云桃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厨娘,这季老板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接?
不等她多想,牧青锋便侧身示意她往马车的方向走,一边接着说道:“程姑娘,你有所不知,平常这类接送的琐事,我是不会亲自出面的,可这次主子却特意吩咐我来接您,足以见得他对你的重视程度。”
心中虽满是不解,但程云桃脸上依旧挂着礼貌而又疏离的微笑,轻声回应道:“那便有劳牧管事了。”
正当打算上马车的时候,一个仆从突然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马车旁,脊背朝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程云桃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惊愕。
牧青锋见状,连忙上前解释道:“程姑娘莫惊,这只不过是个‘马凳’罢了,方便你上马车,你只需踩着他的背上去便可。”
程云桃的目光被那突兀跪地的身影猛地吸引过去,只见这充当“马凳”的仆从,身量颇高,肩膀宽阔,显然是个强壮的汉子。
他身着季府下人统一的着装,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脑袋低垂,几乎要贴到地面,脖颈处的肌肉紧绷着,条条青筋清晰可见,犹如蜿蜒的小蛇。
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的酸痛,还是内心深处对这份差事的紧张与惶恐。
程云桃瞧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她实在难以理解,为何那些权贵非得要用如此荒唐的方式来显示尊贵,仅仅是看着这仆从的模样,她便觉得一阵不忍,更别提真的踩上去了。
在她的认知里,每个人都该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像这样被当成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与怜悯,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自己能上车,无需如此。”说罢,她再次无视那跪着的仆从,从一旁借了个力,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牧青锋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他原本以为程云桃会欣然接受这种季府一贯的待客“规矩”,毕竟在他看来,这对于那些渴望攀附季府的人来说,这或许还是一种荣耀,但程云桃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牧青锋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那跪着的仆从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那仆从如蒙大赦,微微颤抖着站起身来,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程云桃坐在马车内,环顾四周,内饰奢华得令人咂舌。
车厢内的每一处角落都装饰着精美的刺绣与雕刻,就连头顶的车篷都绘制着绚丽的图案,底下的坐垫是用上等的丝绸填充,柔软得如同云朵。
可这极致的奢华却让程云桃觉得遍体生寒,她早已知晓季晏川家大业大,可亲眼见到这般张狂、不将寻常人放在眼里的做派,心中依旧感到震惊与不适。
方才充当马凳的奴仆和现在这四四方方的马车内部,都让她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好似将自己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
程云桃的心愈发忐忑不安,她实在摸不透这个季老板究竟在玩什么花样。若是对方态度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她倒还能自我安慰一句有钱人脾气大多如此,可如今这般看似尊崇的“礼遇”,反而让她心里没底。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程云桃抬手撩起了马车的帘子,朝外头望去。
江钰隐没在人群之中,却又始终与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程云桃一眼便认出了他,悬着的心也稍微落了些地。
马车又行驶了一阵子,最终缓缓停了下来,车轮停止转动的那一刻,程云桃的心也跟着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车外,牧青锋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潇洒。
他走到马车前,抬手轻轻敲了敲车厢,语气恭敬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程姑娘,季府已到,请下车。”
程云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抬手撩起了车帘,阳光猛地照进车厢,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