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官手腕脉门被扣死,双脚离地,一点劲也使不出来。范山要给他个教训,足下发力,猛地枪林冲去。吓得小军官大叫:“撤枪!快撤枪!”
范山故意也喊道:“不敢撤,撤了要军法从事。”那帮当兵的其实也看不惯这小军官小人得志的样子,都哈哈大笑。有的还故意撤得慢些,小军官的头盔都被碰掉了,扎好的头发也被碰散了。
过了刀枪林,范山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几个顶盔掼甲的人,簇拥着一个身材很高大的汉子,想来就是郭威。
范山把那个小军官扔到地上,摸摸他的头,然后向那几个人走去。小军官大喝一声,从后面对着范山冲了上去。范山听着脚步声,往旁边一闪,顺手一推。小军官一下子飞了出去,摔在郭威面前,来了个嘴啃泥。
他爬起来还要与范山厮打,背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滚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小军官披头散发,一脸血污,低着头走了,原来是刚才把鼻子摔破了。
范山笑着拱手说:“在下李益,草字伯谦,见过郭帅。”
郭威没吭声,旁边一个衣甲鲜明的军官哼了一声说:“李大郎一路威风凛凛,把我常胜军的面子都灭没了。”
范山微微一笑:“面子是朋友给的,脸是自己丢的。”
郭威哈哈大笑,说:“说得好!李大郎真乃人中豪杰,今日相见实乃幸事。请!”他侧身请范山进了寨门,一路寒暄,到了大堂坐下叙话。
范山坐定后,先掏出礼单,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礼单还是比较丰厚的,一百斤冬小麦种子,一百斤盐,都是山里面急需的。还有给郭威个人的一把乌金刀,给郭威夫人的一面梳妆镜。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效果就比较好。如果先给甜枣吃,再打巴掌,就容易结怨了。王师傅说,做生意要先把对方的预期打下去,然后再给点好处,对方就会比较容易接受。
显然郭家军也是这个套路,只不过遇到范山这样的老江湖,就玩不下去了。
郭威看了礼单,谢过了。从礼单来看,李大郎这人比较实在,会替人着想,没送绸缎之类的奢侈品。虽然他觉得李大郎给女眷送礼,有点多余,但对方毕竟是一番好意,也说明这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郭威将礼单递给其他人观看,然后问范山:“敢问李大郎可是为南宋来?”
范山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请问为宋则如何,不为则如何?”
郭威心想哪有你这样聊天的?合着什么我都给好答案,然后你挑一个最有利的?于是沉声道:“李大郎是条好汉,某非常敬重。不过若是为宋而来,那就请回吧?”
范山笑了笑又问:“那要不是为了南宋呢?”
郭威还没说话,旁边一个长的跟郭威有几分相似的人大声说道:“你这南蛮子好生刁滑,明明就是宋朝的奸细,还不愿承认。”
范山也不恼,问郭威:“这位是谁?”
郭威说:“这是堂弟郭林,先伯父讳药师之子。”
范山拱手道:“原来是郭少保的公子,失敬。不过南蛮子好像是女真人骂我们汉人的吧?”
郭林语塞,梗着脖子说:“反正宋朝皇帝都不是好人,他的手下也肯定不好人。”
范山摇摇头说:“宋朝皇帝自然不是好人,但他手下还是有不少好人,比如岳飞岳爷爷,比如家师王财神。”
常胜军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范山居然直接说宋朝皇帝不是好人。
郭威问:“大郎究竟代表谁?”
范山对着南边一拱手:“家师讳高全,讳王有志。”
郭威连忙说:“哎呀,李东主的人没说清楚,某等一直以为大郎是赵构那昏君派来的。我们常胜军吃够了这几家朝廷的亏,辽宋金,一个都不敢信。”
范山暗想,李东主怎么可能没说清楚,都是你们借题发挥。不过他也勾起了痛处,缓缓地说:“不错,他们都不可信。你们可知我抗金军为何从江南一路打到沂州府,高帅再不回去?”
郭威道:“听说是秦桧陷害高王二帅?”
范山说:“这是起因。南宋官军奉了秦桧的命令,屠尽了龙王庙镇和乌金寨,我一家老小三十多口,亲戚朋友一千多口,一个没剩。这等血海深仇,没齿敢忘。
赵构虽说后来又收拾了秦家,但以他杀岳爷爷的行径,谁敢说他没有份?还有江南士族权贵,看到王师傅赚了钱,个个眼红,都要来抢。只苦了这些死难百姓。”说着眼圈都红了。
常胜军这帮人一听,敢情人家跟宋朝是真有仇,自家的郭帅当年不过担心被宋朝出卖,就投了金国,还在攻汴梁的时候出过大力。说起来,还是郭药师对不起宋朝更多。
其实范山也觉得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高师傅一直讲统战,联合抗金,常胜军残部是中都附近最大的汉人抗金武装,值得拉拢。
范山接着说:“我抗金军里大多是归正人,还有沂州府人,不知有多少村镇被金兵屠了,与金国也有大仇,与贵部同病相怜。”
堂上的人都赞同,他们叛辽是担心辽国对付他们,叛宋是害怕宋朝出卖他们,其实这两个朝廷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性伤害。反倒是郭药师先引宋军攻燕京,后引金军攻汴京,给辽宋都造成很大伤害。
但金国卸磨杀驴,直接把郭药师抓起来,还没收了全部家财,逼得他们落草为寇,这是真有仇。
范山接着说:“有人说郭家是三姓家奴.......”他这么一说,堂上好几个人顿时大怒,甚至开始摸刀。
范山继续说:“但某以为郭家是有苦衷的。其实咱们幽燕的汉人,关外的汉人,乃至整个北方的汉人都一样。契丹女真看我们是汉人,宋朝那边看我们是北人。
辽金南宋乃至西夏,都觉得我们不可靠,随时想出卖我们。其实我们不过是求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