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天气渐凉,朝廷忧心已久的旱灾也随着修整水利得到缓解。
这件事三皇子算是大功臣,他带着工部的人离京一年,将旱灾和洪涝严重的郡县都走了一遍。筑堤坝,修河道,疏浚堵塞的水道,效果显着。
可他不仅想解当下的危机,还希望能一劳永逸,换百姓长久安稳。
几个月前,三皇子往宫里送了一份奏折,详细阐述了大周水利工程的建设规划。
这项工程的周期短则十年,长则二十年,每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人力和物力,端看朝廷的支持。
三皇子在工事方面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但在筹备银钱上,却力不从心。
他特意求了皇帝,让宁王出手相助。
周桓离京,为的就是这件事。
......
金枝楼。
花姜在一楼大堂转了转。
不愧是京城最好的珠宝铺,不仅款式新颖
——价格也贵。
花姜挑了几样日常的款式,便让初夏去把掌柜找来。
前几日,周桓让人送了几幅图纸过来,全是他亲手画的婚服图样。
她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今日来,便是要挑搭配的首饰。
掌柜不认识花姜,却认识她手里的宁王府手牌。
“贵人,请随小的去楼上。”
花姜顺着掌柜的手势往里走。
通往阁楼的楼梯上铺着金丝绒制成的地毯,脚踩在上面绵软细腻,如入云端。
一楼的装饰已是金碧辉煌,没想到二楼的风格更是奢靡。
紫檀木的展柜上,全是珍贵的珠宝玉石制成的首饰。
有成套的宝石头面,还有做工繁复的凤尾钗环,各色翡翠制成的项链戒指,即便没有刻意用烛光烘托,也自带光辉,美不胜收。
花姜不太了解珠宝,便让初夏把图纸拿出来。
“掌柜,劳烦你按照这个样式帮我打一副适合的头面。”
掌柜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回道:“贵人的这套嫁衣华贵非常,若是寻常珠宝,倒配不上了。”
花姜疑惑地看了一眼初夏,她们两个虽然一致认为这套衣服大气精致,但光从图上,的确看不出有多贵重。
掌柜请花姜坐在椅上,他把图纸摊开,“贵人请看,这件嫁衣的衣领和袖口皆是并蒂连枝的底纹,花纹虽然常见,但这是补绣的手法。想要绣出图中所示的效果,光用普通金线还做不到,必定是要将金粉和红宝石一同碾碎,再加入丝线染色,才会呈现金中带粉的光泽,不同光线下看着都能栩栩如生。”
“只是这两处不起眼的地方,便需要用到如此繁复的工艺,更不用说前后裙裾上的花色了,所以小的才说,这件嫁衣金贵。”
花姜默了默。
她其实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的。
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又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不体验一下有钱人的生活,岂不是很亏。
“那行吧,掌柜看着办就是。”
“小的先让人把图样画出来,到时候亲自送到府上,若贵人有需要改的地方,咱们再调。”
“不必,咱们约个时间,我自己过来就行了。”
周桓让花姜找掌柜,必然是信得过他。
可花姜总怀着一丝担忧,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掌柜让人取了不同材质和颜色的珠宝过来,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经过二楼,往阁楼去了。
掌柜往那边看了一眼,对花姜说:“贵人先看着,小的去去就来。”
花姜瞥去一眼,只看到一角蓝灰色锦袍,似水波卷过,瞬间没了踪影。
掌柜循着那人的踪迹,走到一处房门前,轻敲了几声。
“东家。”
“进。”
裴砚端坐在茶桌前,敛了眼色。
世人多见他在酒桌上放浪形骸的模样,亦或者是商场中赌徒般的狠厉,却不知他也有正襟危坐的一面。
此刻,他面目平静地望向黄詹,问道:“人呢?”
黄詹反身将门关好,走到裴砚面前:“回东家,两年前,那姑娘已经......中毒身亡了,村民亲眼看到她爹娘挖了坟准备安安葬,如今坟头都快被杂草掩住了。”
茶桌上放着一炉檀香,刚好烧到了末尾,青烟直上的白线瞬间散了方向,无序摇摆过后,彻底消散了。
裴砚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黄詹才掩上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物件落地破碎的声音。
他匆匆回到二楼。
花姜指了指楼上,问:“刚才是什么声音?”
黄詹脸上挂着笑,回道:“新来的伙计,想必是失手碰到了货架。幸好放在上面的都是不算值钱的物件,扰了贵人,小的等会儿就去训他。”
花姜摆摆手,“这倒不必,随口一问罢了。”
办完了事情,初夏给花姜戴好帷帽,护送她坐上马车。
阁楼的窗台前,立着一个身影,遥遥看向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马车消失在路口,他才关上窗户。
“黄詹。”
“东家,有什么吩咐?”
裴砚指着地上一摊散乱的碎渣,声音已恢复了平静:“让人收拾了。”
“好的。”
黄詹松了一口气。
为了找人,裴砚将商号开遍大周,连北檀都有铺子。
整个大周,就没有裴砚没到过的地方。
这般执念,却得到这种结果。
黄詹原以为他定会消沉一段日子,没想到居然平复得这么快。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想安慰裴砚几句。
“你亲自去,”裴砚转着食指上的银圈,吐出几个字来,“把坟撬开,就算是尸骨,也要带回来给我。”
黄詹!!!???
掘人坟墓的事情,天底下也就裴砚能做得出来了。
黄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蹿上的冷意,答了一声好。
虽然不赞成也不理解裴砚的想法,但既然裴砚吩咐下来了,自己便一刻也不能耽,匆匆交代好铺子里的事情,就往冀州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