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好啊,使得半空中悬停的九道黑衣尽数望向刘暮舟。
为首黑衣更是冷漠开口:“那就来受死。”
九人极其默契,在为首那个说完话之后,五人五剑即刻赤围住刘暮舟,二话不说便下杀手,其余四把剑则是直取唐烟项上人头。
出手之快,下杀手之果决,简直令人咋舌。压根儿都没来得及反应呢,长剑已经抵在眼前。
这是专为杀人而练的剑,还是围杀!
只不过,五把剑分别刺入刘暮舟紧要窍穴之时,持剑之人却微微一愣。因为他们剑下,不过一张燃尽的符箓。
另一边,唐烟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砰砰两声,而后两道黑衣已然被人按着头颅嵌入地面。
紧接着,又是两声轰隆巨响,其余两道黑衣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砸向湖面,打水漂一般。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至多三个呼吸。
黑衣人还在水上漂,薛晚秋赶忙跑到刘暮舟身后,拔出自己的剑护在唐烟之前。
少年身后个头儿更高些的姑娘,此时望着身前一大一小,紧抿着嘴唇。
三个呼吸,四位黄庭巅峰的剑修已经没了还手之力,那四人甚至没有出剑机会。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剩下五人再也不敢擅自动手,只站成一排,死死盯着刘暮舟。
反观刘暮舟,一伸手取来酒葫芦,而后灌下一大口酒,随后问道:“还打不?不打就将同伴带走,还打就把命留下,不信可以试试。”
但此时,唐烟沉声道:“大胡子你别大意,这是……这是赤焰剑奴,单打独斗或许不如你,一起出手的话……”
话还没说完呢,地面两人突然消失不见,湖上也有黑衣折返。
还是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那九人又在瞬息之间移形换影围住刘暮舟三人,顷刻间便结成一道剑阵。紧接着,赤焰剑阵结成,九道黑衣摇身一变成了身披火焰盔甲,就连气息也顺势拔高,停在初入凝神。
地面火焰开始升腾,刘暮舟随手一挥,几张符箓便卷着唐烟与薛晚秋去往湖面。
下一刻,只见九人齐齐拔剑,剑阵之中当即剑气纵横,一片熊熊烈焰!
唐烟见状,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师叔撑得住吗?”
薛晚秋闻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真正出手。”
上次摘那贺少宗主头颅,压根儿就不算是出手吧?“
两人各说了一句话而已,岸上赤焰大阵之中,竟然有更凶猛的火焰猛然溢出!即便相隔近千丈,薛晚秋与唐烟还是感受到了那等让人心烦意乱的燥热。
下一刻,赤焰大阵之中,无数烈焰飞剑如蜜蜂一般涌出,竟然以火灭火!
那九人见状,赶忙改换身形,而后相继持剑扑向刘暮舟。
剑符铺天盖地,刘暮舟望着那九把剑,想得却是杀或不杀。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只要必杀之招,没有丝毫杀意。倒不是说他们不想杀人,刘暮舟是觉得,他们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所以刘暮舟任由九把剑刺来,但剑锋在刘暮舟三寸之外时就开始融化。
刘暮舟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是太想杀你们,掉头回去吧。”
可长剑最先融化的那人,声音之中竟然有几分笑意:“你的善意我们能感受到,可剑奴出手,要么对方死,要么我们死。”
说罢,他竟然化作一道剑气直往湖面,在半空中又以剑气凝聚数把长剑,直奔唐烟而去。
薛晚秋见状,双眼一眯,几个箭步护在唐烟身前,却被唐烟一脚踢入水中。
剑锋都到了唐烟眉心,赤甲却毫无收手意思。
此时此刻,刘暮舟长叹一声,放在湖边石头上的长剑自行出鞘,于半空中划出一道雷霆痕迹,而后削去赤甲头颅。
刘暮舟沉声道:“死了一个了,你们还不退?”
剩余八人之中,竟然还有人笑着说道:“剑奴进,独死。若退,株连。”
说话那人手中长剑也已然融化殆尽,他也知道不是刘暮舟的对手,却拿着剑柄继续捅向刘暮舟,一只手都被火焰融化了,仍然不退。
此时此刻,刘暮舟只呢喃道:“知道了。”
他再不留手,一身烈焰真气狂涌而出,剩下八人当即灰飞烟灭。
火焰褪去,刘暮舟没忍住长叹一声,而后呢喃道:“好走。”
杀了,但无关善恶,更类似于两军交战。
刘暮舟走去一边的大石头上,重新坐下,取出了水烟壶。
此时唐烟拉着湿透的薛晚秋也踏水折返,停在了刘暮舟身边。
薛晚秋冲着唐烟翻了个白眼,一转头,却见刘暮舟兴致不佳,于是赶忙走过去,问道:“怎么啦?”
刘暮舟猛吸一口烟,一边说着话,一边又烟雾吐出。
“只是不觉得他们该死,但他们……”
唐烟转头看向被火焰焚烧过的地面,呢喃道:“因为他们是剑奴,此番是为杀我,杀不了,回去之后不会好过的。”
刘暮舟转头看向唐烟,问道:“说说吧,你不是公主吗,他们为什么杀你?”
唐烟闻言,苦笑一声,摇头道:“我不知道,剑奴是皇家内卫,能让他们出手的除了父皇只有太子哥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我死。”
话锋一转,姑娘面向刘暮舟,轻声道:“反正……谢谢你。”
刘暮舟一乐,“不必谢,这不是被你威胁了嘛!”
唐烟可不像薛晚秋,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怕这个,你要不管,我也会被杀,到时候你反而不怕威胁了。其实……我都想不明白你为何帮我。”
刘暮舟闻言,笑着指向薛晚秋,而后说道:“他不必求救,我也会出手相救。但你不一样,你不求救,我是不会出手的。只不过,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敢威胁我,真不错。”
唐烟跟薛晚秋一脸疑惑,姑娘更是问道:“威胁你还不错了?”
刘暮舟站了起来,呢喃道:“天底下游侠是多,可你能碰上几个?谁都想遇事时有人仗义出手,但最紧要的,还是得自己求活呀!有些人等着别人救,可明明剑在眼前,却不自个儿伸手去拔。”
唐烟摇了摇头:“没明白。”
薛晚秋也摇了摇头:“我也没明白。”
刘暮舟却道:“以后就明白了。”
其实很简单,就像刘暮舟与虎孥所言,跟他学武的人,即便再穷,至少也得交一捆柴当学费。当然了,也不是必须要一捆柴。若是渔夫,可以一条鱼两条鱼,猎户可以是只兔子,农户可以是几个窝头。穷人拿什么做学费都行,就是不能空手学。
或许有人觉得这就是脱裤子放屁,毕竟几个窝头能干什么?
可刘暮舟想要的,是让学拳之人明白一个到底,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白白到手的,即便是学文学武。
在唐烟这里,一个道理。
她若求救,刘暮舟自然出手帮忙,因为刘暮舟自诩侠客。但她以炼妖壶威胁刘暮舟,那就不只是等待别人施舍,而是自己切实想办法了。
威胁刘暮舟,又何尝不算是一种付出代价呢?
又看了一眼唐烟,刘暮舟心中呢喃:“估计又得带个拖油瓶了,这趟出门跟进货似的。”
唐烟当然听不到刘暮舟心声,但不知为何,她十分凑巧的在此时说道:“大叔,你得带着我啊!要不然还会有剑奴找我。这样的话,你今天救我不是白干了?”
说着,姑娘眼前一亮:“你是不是那种走遍天下的真正江湖人啊?我从小就想走江湖,可是没功夫走,这跑出来两个月,就一直在这城里待着,你带我走走江湖呗?”
刘暮舟不知怎么答复,只微笑道:“不敢说走的路比你吃的盐多,但要换成你吃一顿饭我走一百里,那我走的路可比你吃饭的趟数多的多了。”
哪成想唐烟摆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我十五岁,一天算三顿,算下来就是一万六千四百二十五顿。你要这么说,你得走了近两百万里啊?”
刘暮舟还真没算,不过仔细想了想后,答复道:“你要这么算,就算你吃一顿饭我走一千里,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光是将瀛洲走了一大圈儿就好几百万里了……
此时此刻,薛晚秋挠着头站出来,“意思是你要带着她一块儿?”
这会儿唐烟可就跟之前一样了,一步走到薛晚秋身边,瞪眼道:“饿死鬼!要是不带着我,你想让那些追我的人杀了我吗?”
薛晚秋拧着身上的水,没好气道:“我叫薛晚秋,不是饿死鬼!不就吃相难看了些么?你们至于老这么说我吗?某人一天烟不离手酒不离口的,我说什么了?”
唐烟嘿嘿一笑,拍着薛晚秋肩头,而后凑过去轻声道:“小弟弟,别生气嘛!我就逗你玩儿玩儿。”
离得挺近,唐烟吐出的热息都吹到薛晚秋耳朵上了,少年人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根儿,赶忙往边上挪了挪,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了。”
鬼丫头机灵的很,又走过去凑到刘暮舟身边,问道:“那大叔你叫什么?这么热的天儿,你这胡子跟毡子似的,不热吗?”
刘暮舟呵呵一笑,伸手按住唐烟脑袋,一把就将其推开好几步。
“丫头,插科打诨的在我这儿可过不去。装可怜就更不行了,想跟着是吧,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我要是满意,就带你。”
小心思被戳破,姑娘干笑不已,却还是点了点头:“大叔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暮舟灌下一口酒之后,问道:“玄风萧贵妃……现在是萧太妃了,与你爹什么关系?”
少女闻言,轻声道:“那是他大表姐,不过我没见过她,你见过?”
刘暮舟气笑道:“谁问谁?”
姑娘赶忙闭上嘴巴,示意刘暮舟继续问。
但刘暮舟确实没什么好问的了,九个剑奴死在此地,赤焰王朝的人会用最快的速度找来的。方才几次对唐烟出手,虽然没有杀意,但全是杀招啊!要是不管,唐烟能活的希望,十分渺茫。
只不过,这带上又要怎么办?真当这趟练剑之路是进货了?关键是让熟人瞧见,又得说什么,你刘暮舟出门总有好看丫头跟着……那可就解释不清了。
结果此时,少女走到刘暮舟近前,沉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嫁人,更不想这么早就死了,我下个月才满十六岁,我也不想给人生孩子!大叔,你行行好,带我走行不行?我有手艺,以后挣钱的事儿,我包了!”
原本还想着要不带一段儿?可听见她说以后挣钱的事情都包了,刘暮舟呵呵一笑,“不带,你自个儿逃命吧。”
说罢,刘暮舟挂好自己的剑,转身就往北边走。
这真要带个贼,将来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我刘暮舟的名声啊!
薛晚秋见状赶忙跟上,不过他是真以为刘暮舟要带着唐烟呢。
唐烟见刘暮舟要走,一下子急了:“大胡子!你说话不算数啊!你问我话,我都答复了,怎么还不带我?”
说着就追上去了。
结果刘暮舟一转身,抓起唐烟胳膊将其拎起来甩了一圈儿,而后就往湖中丢去。
“走你!”
嗖的一声,唐烟便被丢去了湖里。
此时薛晚秋才询问道:“真不带?”
刘暮舟淡然道:“带着干啥?帮我偷东西啊?丢不起那个人。”
薛晚秋闻言,嘀咕一句:“那你不如不帮,就让她被刚才那些人杀了多好,免得麻烦。这么救人,就跟给了快饿死的人一顿饭一样,你自己是觉得做了好事,但明天他该饿死还得饿死。”
这话有些刺耳,但刘暮舟没想到,还有更刺耳的。
“只帮眼前不帮将来,不如一开始就别拿那点儿善心出来显摆,你可拿好,别一不小心弄丢了,难找。”
刘暮舟气笑不已,这小子嘴是一天比一天毒啊!
没法子,刘暮舟只好说道:“你以为她不会跟来吗?”
话音刚落,唐烟已然拿着一张神行符到了刘暮舟身边,手里还抓着一条鱼。
“大叔,烤人我不会,烤鱼我……”
话未说完,又是嗖的一声,唐烟重回湖中。
但没走几步,唐烟又又到了前方。
此时那姑娘拦在路中间,手里的鱼也没了,干脆双手叉腰,噘着嘴沉声道:“谁让你救我的?救了我还不管,这可不行!反正本姑娘赖上你了,家里人都要杀我了,我还能去哪儿?你就让我跟你走江湖去嘛!”
刘暮舟闻言,呵呵一笑后大步上前,看样子又是要将人丢出去了。
唐烟一下子急了,也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段,总之上一刻手里还空空荡荡的,眨眼功夫,刘暮舟的剑穗儿已经被她拿在手中。
薛晚秋都看呆了,“你你你,真会隔空取物啊?”
唐烟双手抓住剑穗儿,扬着下巴望向刘暮舟,话却先说给薛晚秋听了。
“想学我可以教你,老叫花子又没说不让教别人。但大胡子必须带上我,否则我就把这玩意儿扯烂!反正要是不带我,我还是会被剑奴杀了,跟现在被你杀了区别不大!”
刘暮舟淡淡然望着唐烟,就这么盯了几息之后,笑着伸手:“行了,还来,带上你。这东西对我很重要,你要弄坏,我真会烤了你的。”
哪成想唐烟往后连退了几步,而后使劲儿摇头:“不成!你刚刚就出尔反尔,你……立字据!”
刘暮舟无奈,干脆将剑丢去:“字据什么的,我想让它变成灰它就会变成灰。你给我绑好,剑让你拿着,成不?”
唐烟接住剑,又看了刘暮舟一眼,这才开始将剑穗儿往剑柄绑去。
“用的时候你找我要,剑穗儿要是伤损一点儿,本姑娘给它抵命!”
刘暮舟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轻声道:“那就赶紧走,不然追你的人会找来。”
唐烟见状,走过去拍了拍薛晚秋肩膀:“饿死鬼,走了。”
薛晚秋只翻白眼,没好气道:“说了我叫薛晚秋!”
唐烟转过头,笑容灿烂:“好吧好吧,小弟弟真犟。”
就这笑盈盈一声小弟弟,薛晚秋又是脸一红,赶忙转头去别处。
结果唐烟加快步子追上刘暮舟,笑嘻嘻问道:“胡子大叔,你叫啥?咱们以后就是江湖道友了,你不会连名字都不告诉我吧?”
刘暮舟灌了一口酒:“我二十四岁,叫大叔是不是有点过分?”
唐烟撇嘴道,“那也比我大得多,喊大叔没毛病。大叔,你叫啥呀?”
刘暮舟盖上葫芦嘴,答复道:“刘暮舟。”
…………
入夜的木叶山来了一封信,一封是给刘暮舟的,一封是给曹同的。
曹同挠着后脑,心说钟离沁给刘暮舟写信就算了,给我写什么信?
带着好奇,曹同拆开信,结果就写着简简单单几句话。
“有一事烦劳曹师兄,他刘暮舟要敢留胡子或者故意往黑了晒还穿的邋里邋遢的,师兄就揍他!我准你揍他!”
曹同拿着信,神色古怪。
留胡子要挨揍,晒黑还要挨揍?穿的邋遢还要挨揍?这……过得啥日子呀!
不过,这个要求不过分,正好考校那小子剑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