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障的流速不会偏爱谁,北灼言切切实实的陪了弗清念三百年。
准确的来说,是三百八十三年。
对于北灼言来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拥有极其漫长的寿命。
过去,他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等待。
现在,他依旧讨厌。
拼命想要拯救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等待,就只有看不见的陪伴。
甚至,连为她扫去肩上的落叶都做不到。
弗清念守着界海,北灼言就守着她。
那孤寂又枯燥无味的三百年间,弗清念一直把那个小玉佛放在面前。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师父,我杀人了。”
“好的,坏的,很多很多的人。”
“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
她说完,安静了很久。
直到北灼言差点迷迷糊糊睡过去,他才听到她后面的话。
她说:“可是我不后悔。”
“妖,也有资格站在这片天空下。”
北灼言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突然笑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心跳失控。
他的念,是世间最最好的人,平等又温柔。
在族人死去后,北灼言恨人类。
除了恨,还有怨。
他怨世道不公,怨天地不怜,凭什么妖就不能被温柔相待。
他做梦都想得到一个公正,想要妖也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光明处。
所以当弗清念这样一个人出现后,他就像飞蛾扑火,无可自拔的沉沦。
北灼言永远记得那天,他深陷梦魇之中,质问说:
“难道妖,就不配存在吗?”
念的回答是:“妖,当然配存在。”
“是人类自私,贪婪,妄图得到一切。”
一人抵千军万马,杀到贪婪的帝王面前,守界海,开灵山。
只为妖,求一个公平站在世上的机会。
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说出那一番话并不奇怪。
原来,一切的温柔都有迹可循。
北灼言托着下巴看着落了满肩枯叶的人,苦笑道:
“你要我怎么办呢?”
他只有一颗心,早就全都给了她。
那这溢出的情,又该往哪里装。
苍茫无涯的界海上,低垂如画的山峦下。
有一只大大的妖,圈着一个人小小的人,睡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苍山覆雪,了无生机。
“念,如果可以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早一点,再早一点。”
......
魇障一次次破碎又重组。
北灼言就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去寻。
被刺伤的灵魂也随着时间慢慢康复,甚至越来越强。
当然,他也在不停寻找着进入魇障的办法。
后来有一次,北灼言踏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弗清念。
等他终于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快死了,满身是血的躺在雪地里。
那是北灼言唯一一次错过弗清念的故事。
空中浮着细雪,风在上面疾走,看不见万物的轮廓。
薄暮时分,湿雪融在掌心,像是落了一滴泪。
弗清念的身体一大半都埋在雪中,她抬起手,上面猩红的血已经被雪洗的差不多,只剩一些薄粉。
她盯着不算干净的手,扯了下唇角,轻声说:
“又失败了啊。”
她身上的血不是她的。
是的,弗清念又杀人了。
事情就是那么巧,拼命想要避开的因果的人,次次都避不开。
她总能遇到一些激起她杀心的事情。
弗清念懒懒地闭上眼睛,安静等死。
雪依旧在下,冷风不停从衣领钻入卷走所有温度,但本该落在身上的雪却消失了。
弗清念茫然睁开眼睛,和一双像琉璃宝石的金黄瞳眸对上了视线。
是一只黑狼。
漆黑的毛发上没有沾上寒霜,鼻头还湿漉漉的。
弗清念盯着它看了半天,轻声说:
“我讨厌你的眼睛。”
她说完后慢腾腾的举起手臂,递到黑狼面前。
“想吃我吗?”
黑狼低下头,却没咬她,只用湿热的舌尖卷走她颊边的雪。
而后,温暖的身躯紧紧贴了上来。
弗清念被黑狼紧紧圈在怀中,像是被当作了野兽的所有物。
黑黑的毛发软软的,扫过脸颊也不扎人。
滚烫的温度汹涌澎湃的传来,温暖周身。
弗清念愣了一会后终于回过神来,她轻轻抬手回抱,感受这少有的温暖。
风雪依旧飘摇,但黑狼尽数为她遮挡。
很久之后,或许也不太久,至少弗清念还没贪婪够它的温度。
她紧紧捏着黑狼颈毛,看着逐渐变透明的身体,有些无促地说:
“别走。”
黑狼消失了。
像是临死前的一场梦。
又或是一个彩色的泡泡,轻轻一戳就碎了,没有留下痕迹。
弗清念展开蜷起的手指,风带走掌心中的温度。
她看着被吹走的黑毛,小声说:
“我说错了。”
“我不讨厌你的眼睛。”
生命开始倒计时,弗清念头一次觉得疲倦。
她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被淹没。
所以她也没看见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那个黑色光球。
光球忽明忽暗的闪烁了几下后开始变形。
空气一阵扭曲过后出现了一个浑身裹满黑雾,像是穿了一件斗篷的人形生物。
青面獠牙,漂浮半空,恶意满满。
他抬起手,黑雾闪过,一块光幕凭空显现。
【加载目标人物数据......】
【灵魂强度:最高(未知)】
【能力:极强(未知)】
【......】
【数据加载失败——】
雪地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
只是她还未看清,就感觉到灵魂里似乎悄悄潜入了什么未知的东西。
弗清念目光倏然间冰冷,她直起身子,定定看向那个漆黑人影。
人形生物优雅地弯腰鞠躬,像一个古老的贵族。
【初次见面】
【我的,宿主大人】
【系统染川,将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