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下午两点零一分,天空依然被厚重的云层所笼罩,整个城市都显得有些压抑。浩浩荡荡的公安车队如同一支钢铁洪流,缓缓地驶上了第一曦江大桥。坐在车上的干警们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公安局长陈行舟的座驾行驶在车队最前方。他已经能够远远瞧见对岸高耸的“四五石梁惨案纪念碑”了。
想来真是可笑。七十年前的今天,石梁为抵抗曦江上英法军队的炮舰,忍着家乡被炸成一片火海,经受了数千人的伤亡,用血肉之躯扞卫着国家的尊严和民族的荣誉。
而事件的导火索,居然也是因为英国工厂残酷压榨华工,引发了大规模的群众暴动。气急败坏的英军赶忙出动军舰,想为本国的资本家找回场子。
愤怒的石梁市民自然不愿妥协。他们在市区内筑起街垒,用简陋的武器与清末民初传下来的老式铸铁炮还击英军。
但是由于装备差距确实太大,英军的炮舰只是几轮齐射,就把这座拥有两千年历史的曦江重镇陷入一片火海。
看着直插云霄的纪念碑尖顶,陈行舟一时竟有些默然失语,丝毫没有注意到桥头的一辆日产皇冠正匆匆与车队汇合。
“江d00007,老陈,这应该是岳书记的车。”
副驾驶上,政治部主任秦彪开口道:“打双闪了,应该是示意我们停一下。”
陈行舟沉默片刻,随即应声:“开过去,我们下车请示。”
虽说因为曾经觊觎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他一直都与岳望北有些不对付,但面对一位市委常委,必须要给足尊重。大家都不是县城或者乡镇里的土豹子了,这点格局还是有的。
还没等车子完全停稳,旁边那辆黑色皇冠就主动打开了车窗。一个身材高大、留着寸头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他神色冷峻,朝着陈行舟和秦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陈行舟和秦彪见状,急忙推开车门,快步走到皇冠车的车窗前。陈行舟一脸凝重地说道:
“望北同志,市公安局已经紧急召集了一支一百三十人的队伍,准备前往柴机厂进行维稳工作。由于时间仓促,的准备工作还不是很完善,特来向您请示。”
岳望北听到陈行舟的话,微微一怔,似乎对他如此服帖的态度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摆了摆手,对陈行舟和秦彪说道:“老陈,老秦,你们先上我的车。对了,出勤的干警有没有带枪?”
陈行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手拉开车门,回答道:“枪还是带了的,不过为了避免发生流血事件,我已经下达命令,让他们把实弹都留在市局了。”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岳望北。虽然江自流已经向市公安局传达过禁止携带枪械的指令,但自己也不好违逆柴机厂党委的强烈要求。因此,只能选出一个折中方案。
岳望北微微扯动了嘴角,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出言讽刺陈行舟两头下注的行为。他久在官场,已经不是当年刚出军界的愣头青了,知道身不由己的道理。再者,陈行舟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尊重,还要蹬鼻子上脸,未免就做太过了。
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谁也没有再说话。司机见状,连忙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出,领着身后的车队朝着柴机厂的方向飞奔而去。
皇冠在曦江大桥上飞驰,岳望北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等进了厂区之后,别的事情都先别管,首要任务就是把袁向阳给我安全地拉出来。”
岳望北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现场情况比较混乱,大部分职工的诉求是要求尽快补齐工资,也有人喊出了要求袁向阳委目前的局势负责的诉求。”
“大部分群众之所以会在柴机厂办公楼前聚集,其主要原因就是想要找到袁向阳,让他给大家一个说法。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直接将袁向阳送出去,这样一来,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办公楼前的聚集性抗议事件。”
秦彪听后,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但又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于是便谨慎地斟酌起措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岳书记,我认为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根据副厂长祝桥的通报,大部分职工的核心诉求其实是补发工资,并且要追究厂长袁向阳的决策失误以及腐败问题……”
岳望北完全不顾及可能产生的政治影响,毫不犹豫地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我的意见是,市委应该尽快做出决策,免去袁向阳在石梁市柴油发动机厂担任的党委书记和厂长职务,以此平息职工的情绪。”
陈行舟听到岳望北如此直白的表态,心中不禁一紧。他转过身,与坐在后座的秦彪对视一眼,两人的瞳孔中都流露出一种谨慎的神情。沉默了好一会儿,陈行舟终于还是决定主动开口询问:
“望北书记,对于袁向阳同志的处理意见,您是否已经向康书记请示过……?”
岳望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的目光从陈行舟身上移开,投向车窗外,眼神中充满了轻蔑的意味。他似乎对陈行舟的担忧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市委马上就要召开电话会议,柴机厂的那些旧账以及袁向阳的问题,都必须要有个明确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