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娘究竟是从何时起便悄悄长大了呢?
程乾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让它四处游移,手上则专注且细致地替香穗擦拭着那一头如丝般柔顺的秀发。
待将她的头发完全擦干之后,程乾这才起身移步至外间。
内室,香穗披着头发,穿着中衣,站在柜子跟前。看着柜子里放着的新衣裳无从下手,这些应该是给她的吧?
而就在此时,观星跟观月两位大宫女脚步轻盈,垂首敛眉地进了屋内。
她们先是向香穗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而后便手脚麻利地帮着她挑选了件轻薄柔软的衣裳。
她们的动作轻柔地伺候香穗穿衣梳发,两个人安静而规矩。
因着程乾在外间坐着,她们两位给香穗打扮妥当之后,就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两人不愧是宫中的大宫女,她们按着香穗以往的习惯给她梳了个低矮的发髻,脸上也略施粉黛上了个浅浅的妆容。
香穗从里间出来的时候,看得程乾眼前猛然一亮,小娘子粉腮如玉,眼睛亮如星子,她只不过浅浅地笑着,便暖如春风。
程乾站起来,拉着香穗在椅子上坐下,在她跟前放了一盏温热的茶水。
这会儿,程乾才能好好地跟香穗说话,他眼中含笑望着香穗,一脸满足。
特别是听到这院里院外的人张口闭口就是“王妃”,程乾更是在心中暗喜。
他心情大好地望着香穗问:“穗儿,伯父伯母还好吗?”
香穗轻轻嗯了一声,说:“托乾哥的福,爹娘都好。”
屋里凉飕飕的很是阴凉,桌旁放着个铜制的东西,像个带盖的大鼎一样,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香穗总感觉那股冷嗖嗖的凉意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她回了程乾的话,眼睛便有意无意地往那个铜鼎上瞄。
程乾发觉了,笑着说:“这是冰鉴,里面放的有冰,还冰了一些瓜果。”
冰鉴是这样的啊?
香穗听倒是听过,就是没有见过,他们家即便是好起来之后,也没有怎么用过冰。
只因夏天的冰太贵了,她娘舍不得用。
香穗好奇的打量下面的冰鉴,眼睛整个都移不开了。
程乾怎么能不知道香穗好奇,他拍了拍手,屋外的观月走了进来,向程乾跟香穗拱了拱身。
程乾吩咐,“将冰鉴里冰着的葡萄拿出来一碟。”
观月应是,从冰鉴里拿出一瓷碟葡萄,还有一碟子桃子。
香穗在旁边偷偷打量冰鉴,盖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个“回”子形的结构,外面一圈放着大块的碎冰,里面放着几个盖着盖子的青花瓷碟。
冰过的葡萄一拿出来,外面就结了一层薄薄的露珠。
观月做好一切之后,程乾摆了摆手,她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程乾拿过旁边碟子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摘下一颗葡萄,剥了一半的皮送到香穗嘴边。
观月从冰鉴里拿东西的时候,观星端着托盘送来了两条雪白的湿棉帕。
香穗还在惊讶京中的规矩,一个凉爽的葡萄就送到了嘴边,香穗轻启檀口,葡萄一下就滑进了嘴里。
葡萄冰冰凉凉,入口是说不出的舒爽。
程乾将葡萄皮放在一旁的碟子里,又摘了一颗葡萄给香穗剥皮。
一颗入肚,又一颗送到了嘴边,香穗微微伸头出去,张口就往嘴里吸。
可能是她有些急切,刚吃过一颗冰葡萄的嘴唇不小心碰触到程乾捏着葡萄的手指。
冰凉而柔软。
程乾眼神动了动,微曲着收回手,眼睛不受控制地就往她嘴唇上瞄,那薄薄的嘴唇柔润嫣红。
“乾哥,你也吃,我自己剥就好了。”
这样的天气,嘴里吃着冰镇的葡萄最是爽快,香穗拿了一颗葡萄,皮也不剥直接就送进了嘴里。
她一边吃一边说:“大哥他们住在哪里?到时候让绿竹给石头和岩儿送些这冰过的葡萄过去。”
程乾一直盯着香穗,眼中笑意未消过,“大哥他们住在竹院,那边靠近外院出入方便。他们院里应该也有冰鉴,我让石铁过去看看。”
程乾出门了一会儿,随即就又转了回来。
他见香穗眼看就要将一小碟葡萄吃完了,便说:“吃完这些冰的葡萄,就别吃这些冰桃子了。我娘说,女孩子家吃太多冰的东西不好。”
香穗见了程乾只顾着高兴了,竟然将程乾他娘的事给忘了,她吃完一颗葡萄之后,用帕子擦了擦手。
而后轻声问程乾:“婶母……”
婶母一出口,香穗就意识到自己喊错了,如今程乾的娘已经是皇后娘娘了,她应该尊敬起来。
因而香穗突然改口:“皇后娘娘她好吗?”
听香穗这样问,程乾想他娘应该是挺好的,于是,便回她说:“我娘她很好。”
当初,香穗册封王妃的圣旨下来之后,夏敞就跟马氏一起跟她说了京中的情况。
圣上的后宫如今只有皇后跟陈贵妃两人,当初皇后也就是程乾的娘跟陈氏是平妻,可皇上不能有两个皇后。
圣上入住皇宫之后迟迟没有册封皇后,程乾回京之后才册封,余师爷猜测以后程乾贵不可言。
夏敞也叮嘱香穗进京之后要谨言慎行,戒骄戒躁,皇家跟他们普通人家还是有所不同的。
香穗听了夏敞的话,很是认真地练习教习姑姑教的规矩礼仪,想着自己万不能出错,落了程乾跟皇后娘娘的脸面。
皇后娘娘只有程乾一个孩子,可是皇上还有陈贵妃所出的两子一女。
虽然陈贵妃的孩子还小,可是当今圣上也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当真是万岁万万岁。
余师爷说话弯弯绕绕,从来说得不清不楚,让别人去猜。
夏敞也不是傻的,他能猜出来,可又不好跟香穗说的太明白,因而他便照搬了余师爷的话说给香穗听。
又怕香穗听不明白,便偷偷跟马氏说清楚了,让她再悄悄地点一点香穗。
香穗算是彻底明白了,因而到了京城,即便是见了程乾之后还是有些拘着,不了解这院子里的人,她也放不开。
有心想多问问程乾娘的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人见面之后,气氛冷了两次,平常香穗也不是这样的啊,程乾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