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天枢碑
其余十人见状，虽心有忐忑，但仍旧跟随，纷纷跃下仙鹤。
耳边风声呼啸，云雾在眼前飞速掠过。
体内灵力完全像是被堵塞住般无法运转，只能任由着自己飞速下坠。
从上空观看时与地面的距离，从仙鹤上一跃而下不必多久他们就应该能够接近仙境。
可让人意外的是分明他们已经向下坠落许久，却始终没有接触到地面，与山下的仙境仿佛隔着无尽的距离。
一股无名的恐慌在他们心中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原本飞速从他们身侧掠过的云雾消散开来，四周景象逐渐清晰。
一座巨大的石台呈现在众人面前，随之而来的是原本堵塞住的灵力充盈全身。
在距离地面仅数百米距离的位置，他们纷纷调动灵力稳当飞落于石台之上。
众人停在了石台中央，前方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石碑，石碑之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淡蓝色的灵光。
在众人齐齐望去之时，灵光缓缓映入石台之中，石碑之上骤然浮现三个古朴的大字“天枢碑”。
“这就是……天枢碑？”
林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景象。
九州有传言，天枢碑上刻有无上上古功法，其中不乏失传已久的绝世神通。
若能参悟一二，便可实力大增，甚至一飞冲天。
天枢碑为天地灵物，可沟通天地灵气，在此修炼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然而因其奥秘无穷无尽，无缘者若想强求，便会遭其反噬当场湮灭。
“没错，就是天枢碑，想要进入仙境我们还得通过它的考验。”赤峰炘懒洋洋地扫视着眼前的天枢碑。
光是站在天枢碑前，不必探出灵力，便可以感受到自天枢碑中散发而出的那深厚的力量。
“所以你们知道跳下来能到天枢碑面前？”李晨风忍不住问。
他们都以为跳下来后能够进入仙境，却没想到是到天枢碑前。
“自然知道。”赤峰炘挑眉看他，“否则你以为我们两个真是闲着没事跳下来试一试？”
很显然，李晨风就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当时玉星松和周峡的确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提醒，他们完全需要自己摸索着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出的端倪？”赵雨轩问出心中疑惑。
晏琅并未隐瞒，指了指石台上的符文，“从仙鹤一直在原地徘徊时，我们怀疑是被某种阵法困住，仙境的入口极有可能隐藏于阵法之中，仙鹤不能前进，意味着我们或许已经抵达入口。”
“加之仙鹤之上灵气浓郁，却太过平稳，反倒是让人觉得格外不真实，所以刚刚所谓身处云端之上，都是阵法造就的幻象，而从仙鹤上跳下来，幻象便不攻自破了。”
“其实跳下来只是破局的一种方式，也有其他的办法，但是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赤峰炘眸中闪过狡黠。
这副坏心思的模样，众人看了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可不就是刺激吗。
刺激得他们以为自己一辈子无法着地。
刺激得他们刚刚但凡反应慢些，都得活活摔成肉泥。
不过他们也清楚的意识到了和晏琅之间的差距。
他们还在找问题呢，晏琅和赤峰炘已经深挖下去，找到了破解之法。
正当他们心中暗叹之际。
眼前天枢碑上符文突然亮起，一道柔和的光芒笼罩整个石台。
紧接着，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天枢碑内传来。
“你们二人倒是聪明。”
“天枢碑的考验最需要的便是心性与意志，既然你们已经通过了阵法考核，那接下来，便踏入天枢碑中，进入真正的仙境吧。”
话音刚落，石台上的符文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复杂的阵法。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墨离看见这阵法浮现，当即睁大双眼，试图将阵法记在脑海中，日后寻机研究。
不曾想才看没两眼，他就感受到双眼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痛得他没忍住叫出声来。
只是抬头想要为自己的异常解释两句时，却发现眼前景象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该在石台之上的他此刻身处于一片荒郊之中，手里握着把生锈的断剑。
仰起头时，便一眼看见面前破庙之中身受重伤的青年人倚着破相的神座。
他看见墨离，眼中绽放出欣喜，抬起手来，掌中躺着一枚青色的丹药。
却不料墨离在看到丹药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将生锈的断剑捅进他喉咙里。
一下，青年人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为、为什……么？”
他不明白，他从野山捡回墨离，将他养这么大。
为了让墨离能够修炼，他接了最难的悬赏，身负重伤，只为了拿到一枚洗髓丹。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墨离笑着将断剑抽出，一下又一下的捅进青年人体内。
在他气绝的那一刻，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阴鸷，“当然是因为你没用了。”
“你要是活着，我岂不是要被你拖累。”
“大哥，你死了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你不明白吗？”
说罢，墨离蹲下身拿走青年人紧握掌中的洗髓丹，头也不回离开。
一把大火烧毁了这座收留他数年的破庙。
而他也凭借这枚洗髓丹成功步入修士行列。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在天枢符阵出现的下一秒被传送到了各处。
赤峰炘身处一片荒芜的沙漠中。
烈日当空，黄沙漫天飞舞，遮蔽视线。
她在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想起了这是哪里。
第一时间转身去找。
果真看见了从不远处绿洲走来的黑衣女子。
她脸上布满魔痕，一手握着剑，一手拖着妖兽尸体朝着她走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女子见她苏醒，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悦。
赤峰炘忽然噗嗤笑了声，“搞什么啊，天枢碑还让我回到这时？”
“这是打算让我怀念怀念从前的你？”
她有些不着调的踩着黄沙朝晏琅走去。
“晏琅，看惯了你脸上没魔纹的样子，如今再看真的让你变丑了好多。”
“我还是喜欢你那张特别一眼伪善的脸。”
“……”
被天枢碑吸纳入内的十二人全部陷入幻象之中。
幸福的、渴望的、恐惧的……
李晨风看见自己断指暴露，和母亲一起被赶出家门，被说有辱门风。
看见母亲心力交瘁而死，自己在九岁那年成了没娘的孩子。
宁语看见了自己双亲惨死折磨之下，痛苦的想要阻止。
周垚回到了天炎派，看着自己敬爱的师尊正在教授术法，而他太笨，练不会，师兄在一旁多教了他几遍。
林逸看见自己以杂灵根法修修炼至九州之巅，受万人敬仰。
苏晴月回到了童年时，依偎在家人怀中团聚。
幻象纷至沓来，众人的心声开始动摇。
而晏琅，静静的走在一条安静的小道上。
没有团聚的幸福，没有得道的渴望，没有对亲人之死的恐惧。
“咦，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没有？”疑惑的声音在晏琅耳畔响起。
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缓缓朝前走去，并未因耳畔传来的声音而停住脚步。
“你没有恐惧的东西吗？”那道声音又道。
晏琅一步步前行，“有。”
得到回应，那道声音的主人仿佛一下子更有精神。
“那你没有认为幸福的过往吗？”
“有。”
“渴望得到的东西呢？”
“有。”
“那为什么这里什么都看不见？”那人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为什么一定要看见？”晏琅反问。
那人回答：“因为这里会展现出你最想要看到的。”
晏琅停下脚步，手中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淡然的面容。
她淡然的目光透过黑暗，仿佛看见了遥远的过去。
“天枢碑所映射的是人心，而于我而言，过去的幸福与遗憾成就今日之我，未来的幻象只会让人迷失自我，我所追求，是真实的未来，而非过去的虚影，自然不会被影响。”
那道声音似乎被她的回答所震撼，沉默良久后，缓缓说道：“你倒是与众不同，天枢碑的考验本就是对心性与意志，你既不畏惧过去，不沉溺于虚幻，心志坚定，便算通关了。”
话音刚落，笼罩着晏琅的黑暗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璀璨的光华。
她脚下的道路延伸向一座巍峨的仙殿。
仙殿四周云雾缭绕，灵气浓郁。
晏琅一步步走进光明之中，耳边回荡着那人最后的声音。
“欢迎你来到仙境，晏琅。”
光华退散，雾霭氤氲。
晏琅抬眸望去，只见一道身影踏着虚空而来，月白银纱绸上麟纹若隐若现，每一步都荡漾开灵泉般的微光。
月光侵染的长发洁白柔和，高高盘起，点缀银枝，绽放冰晶般的莲花，两条细小的灵蛇从花蕊中攀爬而上，萦绕发间。
在对上晏琅目光的瞬间，灵蛇蛇瞳泛金，轻吐蛇信。
晏琅将眉一挑，目光落在来人的脸上。
她居于上位，眉目低垂，慈悲如春水般的眼眸中似有星河翻涌。
与晏琅相视时，露出一抹淡然笑意。
“吾乃仙境之主，度清。”
度清的声音如清泉流淌，带着一丝悠远的空灵，将晏琅数日来休息都未能驱逐的疲惫散去。
“晏琅拜见仙主。”晏琅神色从容，微微躬身向度清行了一礼。
度清轻轻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指尖划过空气，带起一阵细微的灵光，仿佛连周遭的灵气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以你如今的心性和意志，救世二字，你终于担得起了。”
仅一句话，晏琅看向度清的眼神就变了。
感受到她目光的变化，度清身形缓缓飘到晏琅面前，“璇玑镜乃我的一缕分神所化，你与莫让尘从天机水镜中得知的一切，本是我所知晓的。”
“目的？”晏琅言简意赅吐出二字。
“救世。”度清抬起手，落在晏琅的眉眼处，“和你所预料的一样，你的记忆是自己封印的，但让你在重生之初全然察觉不到二世痕迹的人，是我。”
她口中所说并非前世，而是二世，这意味着她清楚晏琅知晓三世的过往。
这让晏琅心中的警惕之意更甚。
“我清楚，因宸极一事，你对我所说任何事物都保持警惕怀疑，所以我不会多说什么，等到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自会来找我。”度清轻声说着。
话音刚落，身后几道灵力波动紧随而至。
十一人一个接一个的从幻境之中挣扎着走出来。
或是挥泪阔别过去，或是意犹未尽，亦有面容平静漠然者。
面含笑意走出来的赤峰炘一眼看见不知已经出来多久的晏琅，踱步上前，“看你这架势，该不会什么都没看见吧？”
“猜对了。”晏琅道。
“真有你的。”赤峰炘在幻象之中看见晏琅时还在想着，不知道真正的晏琅会看到什么样的幻象。
没料到她竟是什么都没看见。
若是其他的人的话她必然是不信的。
若是晏琅遇到这种情况，她只会觉得那倒也正常。
两人交谈的音量并未刻意降低，以至于后头走出来的墨离完整地听了去。
他下意识的蹙了蹙眉，不由得想起自己方才所看见的。
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因为就在他亲手杀了收养自己的大哥，烧掉那收留了自己数年的破庙后，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大人的声音。
他服下了洗髓丹，由大人相助，一路摸爬滚打，展露声名。
他从未后悔过那一日杀了收留自己的大哥，反而庆幸自己亲手了结了一个累赘。
为自己争得一条光明的前路。
所以哪怕再来多少次，见到那人的第一时间他都是出手杀了他。
哪怕是来到仙境，他不清楚这考核的背后有没有人在看。
可他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
从来都是逆天而行，又怎可能是真正的良善之人。
杀人，不过是修士生平里最常做的一件事。
所有人都从幻象之中出来，原本站在晏琅面前的度清也不知何时回到了上首。
她俯视着众人，给予他们缓冲的时间过后，才开口道：“恭喜你们通过天枢碑的考验，进入到真正的仙境之中。”
“吾乃度清，仙境之主。”度清轻声说道，柔和的目光轻扫而过下方十二人。
十一人连忙躬身作揖，齐声喊道：“拜见仙主——”
度清抬手示意免礼，“进入仙境之中的日子不同于在外界时自由随性，在你们未通过仙师的考验的情况下无法离开仙境。”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绛紫仙袍的女子从后方走出。
她步履沉稳，绛紫仙袍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衣袂间隐隐有符文流转，透出一股肃穆之气。
清冷面容，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时，仿佛能够洞察他们心中的一切秘密。
“自我介绍一番，我是柯乏，接下来的日子便由我来为你们巩固基础，直到通过考核方可随意进出仙境，亦可进入到供奉传承的仙殿之中接受传承。”
略显低沉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手中规矩森严，不容半分懈怠，修炼之道贵在持之以恒，若你们仗着在外的身份有半分懈怠，莫要怪我不讲情面。”
“是——”
众人齐齐应声，不免感受到柯乏的严苛。
心道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得到他们的整齐应答，柯乏侧身向后一揖，“仙主，接下来便将他们全权交托给我吧。”
“好。”度清微笑应声，周身流光浮动，缓缓消散。
她一走，柯乏身上的气息更冷几分。
“想必在仙皓城中休息的半月里你们都养足了精神，我也不浪费诸位的时间，现在就开始训练。”
她说这话时，目光短暂的在晏琅身上停留片刻。
带着几分冷嘲之色，一挥衣袖，十二人便感觉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似乎穿过重重殿宇，众人的脚步最后停在了一处悬崖边。
向下望去是万丈深渊，悬崖之下云雾缭绕，隐隐能听见隆隆水声。
众人不明所以的转过身去，就见柯乏指着前方。
“跳下去。”
“什么？”李晨风、林逸、沈澜三人几乎同时露出诧异的目光。
“跳下悬崖，不许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谁用了。我便用那道灵力百倍的力量打回去。”柯乏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是惊疑不定。
柯乏的神情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可万丈深渊若无灵力护体必定粉身碎骨。
他们一时之间分不清柯乏的警告究竟是必须遵守的规则。
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在合适的时机动用灵力，就像先前在仙鹤之上一样。
下意识的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晏琅。
只是还未来得及从晏琅那里得到一些暗示。
柯乏就抬手隔绝了他们交流的机会，语带嘲讽，“怎么？你们是指望日后在修行上的每一步路都有人能够给你们指引吗？”
他的嘲讽之意太盛，以至于刺痛了众人。
“你……！”李晨风性子耿直，下意识想要开口怼回去。
不料刚开口，柯乏便抬手一击，直接将他从悬崖之上打了下去。
那一击的力道不轻，直接将李晨风打吐了血。
听到动静的苏晴月、赵雨轩、林逸三人当即不是他想，转身一跃而下，追上坠落的那道身影。
其他人无法与人交流，面对柯乏这严苛无情的行事作风，纷纷转身向下一跃。
赤峰炘是倒数第二个跳的，因为她身旁站着晏琅，可她并未听到晏琅有动身的意思。
但无法交流，干脆先跳崖再说。
直到崖上只剩下晏琅和双手抱胸，冷漠注视的柯乏。
柯乏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之色，“怎么？不敢跳？”
晏琅挑眉，“你对我的敌意似乎很大。”
“明知要到仙境接受传承，却还动用精血分身，境界下跌，身体虚弱，你这将仙境当成什么地方？你这样不尊重仙境的人，我何必要对你好声好气说话？”柯乏冷声道。
晏琅笑了笑，“若只对我一人不满，又何须迁怒旁人？说我不尊重仙境，但我见了你所为，倒是觉得我的确不应该尊重仙境，毕竟有你这样的仙师，仙境又会是什么好地方？”
柯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冰冷道：“晏琅，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如此在仙境如此放肆！”
她怒喝一声，欲要抬手将晏琅打下悬崖。
却未曾想道晏琅在她抬手的那一刻，漫不经心的掸去衣上尘埃，向后一倒，直直坠入云雾缭绕的深渊。
柯乏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竟被晏琅戏耍一通。
快步来到崖边，向下望去。
就见晏琅丝毫没有动用灵力的迹象，向下坠去，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她紧拧眉心，死死盯着深渊之下，“但愿你真的能完好无损的出来，否则我定要让你知道污蔑仙尊的代价。”
纵身跳下万丈深渊，身体急速下坠，耳边风声呼啸。
不能动用灵力护体所带来的强烈失重感，让人感觉自己似乎被这望不见尽头的深渊吞噬。
在这样的恐惧之下，难以让人维持着不动用灵力，自由落体。
很快跳下深渊的十二人中，便有好几人动用了灵力。
下坠的速度缓慢下来，可很快动用灵力的几人便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变得异常迟缓。
渐渐的，想要维持身形下坠的几人所消耗的灵力越来越多，直到体内的灵力完全被动式的抽空。
又再一次毫无防护的向下坠去。
几人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从他们身旁掠过。
那是没有动用灵力下坠的几人。
晏琅在赤峰炘之上的数百米，在赤峰炘面前下面依次是周垚、沈渊、墨离。
因为比他们晚跳一些，但此时此刻已经因为他们缓慢了下坠的速度追上来。
被抽空灵力的他们不清楚自己能否安全着陆，但在看到他们时，心中想着，或许没有灵力也能安全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