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真正该死的是白芷玉
“才不会，他们不会怪你，他们只会心疼你的遭遇，痛惜你为自保而付出的一次次牺牲。”
“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好，你现在也要步入更好的人生了。”
“周垚，别活在过去，别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
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周垚耳中。
他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回抱住晏琅，“其实……我过去怪过你。”
“我也怪我自己。”晏琅低声道。
周垚却摇了摇头，“可我早已想明白，当初师兄之所以会莫名其妙答应同行，是白芷玉懂得手脚，你为我们准备了后路。”
“若非白芷玉选中我掉入赤汀湖，若非师兄看见她要害你，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带着我们四个离开。”
“可因为我，大家都没能第一时间离开，师兄是为了救你而死，可若没有救你，在当时白芷玉连璇玑宗弟子都放任被妖兽撕咬的情况下，我们三人不可能活下来。”
“真正该死的是白芷玉。”
他想得通透，却又因为太过清楚当年让谢意惨死的因素太多。
因此痛苦。
听出他话语中难以掩藏的痛苦，晏琅心情也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白芷玉如今已经被下了九州通缉令，如今如丧家之犬般逃亡，想必不久的将来，就会死得很惨，到时候你的心结便可开解了。”晏琅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抚。
“你会让她活到亲手了结的那一刻，对吧？”周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期待。
“嗯。”
“那我可以……”一起吗？
周垚的话还未说完，晏琅已经点头。
“当然可以，谢意师兄说过：既然同行就要互帮互助，哪有就我一个人报仇的道理，自然是要都报仇了。”
周垚幽暗的眸中亮起光芒，他轻轻勾起唇角，“好，我等你消息。”
“等着吧，我先回去了。”晏琅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周垚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夜风拂过，带着刺骨的凉意，他却感觉不到冷，反而有一种久违的轻松，仿佛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挪开了一角。
他抬手，指尖轻轻拭去眼角那一抹湿意，随后将手指抵在唇边，轻笑一声，声音低哑。
“晏琅，谢谢你。”
他低声呢喃，目光依旧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晦暗不明的眸中藏着无数未诉的幽怨与执念。
夜空繁星点点，周垚抬头看了眼天。
“师兄，你放心。”他低声自语，“我会好好活下去，为你讨回公道，我会变得强大，像晏琅一样强大。”
“强大到足以庇护天炎派，足以保护无数个像当初的我一样的人。”
过去种种，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而晏琅的出现，让他终于站在了光明的边缘。
月光下的身影格外孤寂，他站在月色之中，微垂的眉眼间，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暗情绪。
——
晏琅回到院中时，赤峰炘已经在她院子里睡了快半个时辰。
常年受训的遭遇，让她在感知范围内出现风吹草动的瞬间，倏地睁眼，手中掐诀。
只是召剑的动作还未出来，她就看见月光下出现的那道白衣身影。
“回来了？”
几乎瞬间，警惕的神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在晏琅面前常见的懒散姿态。
几乎要将整个人窝进椅中才叫舒坦。
“等很久了？”晏琅走上前去。
看她似乎睡了得有一会被惊醒的模样。
“不久，就半个时辰。”赤峰炘懒懒的摆了下手，打了个哈欠后才重新挺直身子，“你打算今晚分神？”
“嗯，再过几日就要去仙境，如今分神，等出来时更方便行事。”晏琅从很早之前就有打算要自己到九州闯荡一片天地。
否则知晓情报，安排各种事情都需要麻烦元南臻、季白宇，总没有自己动手要顺手得多。
从前是不得空，现如今能够分神了，有些事情自然要交给分身去办。
一心二用，事半功倍。
赤峰炘点点头，“早该如此了，可惜我修炼速度没你快，你都突破出窍境了，我连分神境都没突破。”
她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
可面上倒不见失落，而是带着几分差点要忙活的庆幸。
“闯荡之初肯定忙碌，我可舍不得我家大小姐好不容易远离炎泽灵域，还不能好好休息。”晏琅伸手轻撩了下赤峰炘的脸，“藏藏你脸上的庆幸劲。”
世人皆道赤峰氏如今的少主赤峰炘当年在一众赤峰氏子弟中拔得头筹，天赋异禀。
但她自己便说过，她能坐稳这个位置，靠的是努力。
从她当上赤峰氏少主的那一日起，赤峰?对她的要求一日比一日严厉，一日比一日变态。
她从未有喘息的时间。
直到与晏琅相逢，会发现大部分不需要费脑费力的时间，她都在睡或是休息。
她早已不是需要睡眠休息的凡人，可每当有放松的时间，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完全放开紧绷的心神。
被晏琅戳穿，赤峰炘轻笑了笑，直接将脸往晏琅手上一伸，被晏琅自然而然的托住。
“还是我家晏大善人心疼我，你是不知道，有你在的地方，我安心得根本提不起精神，只想睡觉。”
她脸上满是惬意，不过晏琅需要她，她的困倦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精神抖擞的等待着办事。
“能睡是好事，不过这几日你是睡不成了。”
“多大点事，你分神吧，我为你护法。”
赤峰炘说罢干净利落起身。
分神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
盘膝而坐，凝神静气，内视识海。
寻找到神识的核心之后，运转灵力将神识切割出一部分。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需要极其强大的意志力。
而切割出神识之后，需要一边巩固神识防止其消散或失控，再将其注入到合适的载体之中。
载体可以是灵器、傀儡或自身精血凝聚而成的躯体。
使用载体不同，也会影响制造出来的分身能够承载多少灵力，与本体的性格、行为上是否一致。
以及距离本体操控分身的距离，都会受载体影响。
例如上次在炎泽灵域，第一次分神的晏琅修为不过是分神境初期，采取的分身载体不过是储物戒内的一件灵器。
虽然承载了晏琅大部分的修为，但是行动上远不如晏琅本体存在时那般灵活。
反应也需要晏琅操控做出反应。
否则当时赤煞绝伤不到她。
而这次，晏琅给分身选择的载体是自身精血凝聚。
这载体，是晏琅在为墨离治伤时所凝聚而成的。
墨离或许以为他的伤势能好是因为晏琅用了什么特别的术法。
可事实上，用妖兽尸体给墨离输送血气治伤的阵法，晏琅早在万兽莽原就布过，只要有妖兽尸体的补给就行，不需要自己动一分一毫的力气。
墨离感受到的灵力波动，不过是晏琅造就的假象。
元十六之所以会感受到她身体虚弱，伤势不轻，是因为她抽出自身精血凝聚了一具分身载体。
有赤峰炘帮忙护法，晏琅分割神识得心应手。
在将神识注入载体，将其融合之后。
灵力的注入，让分身逐渐拥有了意识与行动能力。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面前。
晏琅亲手取出季白宇送她的红衣为她披上。
又将手中银蛟灵蛇链褪下，带在‘她’手中。
弯唇一笑，轻声道：“此后你便以墨九的身份示人，银蛟灵蛇链幻化何物为你的武器，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不是剑。”
“好。”墨九应声，掐诀在脸上附上面具。
旁人分神，生怕自己的分神会产生自我意识，从而脱离本体的掌控，甚至超越自己。
所以一般来说，不会给分神太高的修为。
而晏琅分神，将自己一半的修为给了她，也并未强制操控分神的意识，而是让她拥有完全的自我思考能力。
因为这个世界上哪怕所有人都背叛她，自己也不会背叛自己。
墨九领命离去。
赤峰炘目送她的背影，轻轻靠着晏琅，“等我突破分神，我就弄一个分身叫朱三。”
“好啊。”晏琅笑了笑。
旁的不说，她真有些期待自己的分神能够在外闯荡出什么来。
如此精细的分神，对于晏琅而言是极大的消耗。
除去分身，修为抽去一半，也让晏琅陷入虚弱之中。
以至于她和赤峰炘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布下一个阵法之后两人倒头就睡。
这一休息，再醒来便是要出发前往仙境那日。
探查体内经过数日温养后恢复的灵气，再看跌落到分身境中期的修为，晏琅叹了口气。
“这怎么不算一朝回到解放前呢？”
她参加九州大会之前是分神境中期的修为。
分神境后期是在地裂中突破的。
突破得悄无声息，以至于让墨离只以为晏琅爆发的实力是分身中期。
完全没料到晏琅已经突破后期，距离出窍境只有一步之遥。
当时晏琅在葬龙台突破，引动的雷劫完全被虚空中的太一归墟鼎吞噬，成为毁灭葬龙台的助力。
这也让世人没有机会看见晏琅一秒被雷劈一下，连续被劈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的渡劫现场。
否则出去传开来，还不知外面要怎么说。
赤峰炘有些好笑地看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这修为跌落得，怕是会有人认为你当时在葬龙台时强行突破，现如今跌落回来了。”
晏琅无奈笑了笑，“是啊，倒不算是坏事。”
她也不希望外界对她的实力知晓得太清楚。
敌人对她越是看轻，她的胜算便越大。
旁人对她越是轻视，杀起来才越好玩。
在仙皓城停留的半个月，城中其他人都在修生养息，为进入仙境后有可能会遇到的考验做准备。
唯二对仙境并不怎么在意的两人，是十二人里最后到达广场之上的。
当玉星松与周峡二人看见晏琅和赤峰炘慢悠悠走来的身影时，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分无奈。
进入仙境修炼，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然而这些修士之中，没有晏琅和赤峰炘的名字。
以前者的天资，哪怕她不进仙境，恐怕都比进入仙境修炼的修士们要更快修炼得道，飞升成仙。
更别提她的身份特殊，如今还与仙盟有合作。
而后者作为赤峰氏的少主，能够得到整个赤峰氏的资源倾斜。
仙境能够给予的条件，赤峰氏也能给予。
论灵力充裕，炎泽灵域并不逊色。
论传承，赤峰氏的传承更是万年前九州阵师中，除九州之主宸极仙尊之外最强的赤峰照雪。
赤峰炘会参加九州大会，完全是因为赤峰?命令她必须参加。
哪怕赤峰氏并不需要进入仙境修炼的机会，可在这场九州十年来崛起天才进行的比试，赤峰氏的少主必须拔得头筹，拥有名次。
任意一个头衔都能够将赤峰炘在九州的身份地位提高一截，也能让赤峰氏更稳压蓝念氏。
两人一到，十二人的队伍便集齐。
顾万和秦静两人上前一步施法，仙皓城瞬息间发生无穷变幻。
从一座足以容纳来自九州各地的修士的城池，化作仙鹤，让众人如踩于云层之上般轻盈纵入上空。
仙鹤翱翔于九州，穿梭过无数山川河流，映入一片被云雾笼罩的仙境。
四周景象朦胧而神秘。
仙鹤在云雾中穿行，仿佛穿过时空的界限，将晏琅数年前在幻境之中所见的场景一一呈现在眼前。
晏琅和赤峰炘并肩站立于仙鹤前端，玉星松与周峡一人一边站着，看守好仙鹤之上的十二人不要意外掉落。
后方感受到周围浓郁灵气的众人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在这里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吸入天地精华，让他们的境界有所松动。
“仙境果真极美。”苏晴月弯起眸子，眼中满是惊艳。
“不愧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这里的灵气可比外界要充裕百倍不止。”林逸心中狂热，他的杂灵根对于灵气的需求最多，能入仙境修炼对于他全面发展灵根最有帮助。
不过才进来一小会儿，他便感觉自己的灵根都得到了充分的滋养。
这种舒畅的感觉，是在外界修炼多年，哪怕是误入大能遗迹沐浴于灵气之中也不曾感受过的畅快。
让他有种想要肆意挥霍灵力的冲动。
只是这样的冲动刚一升起，站在前端的晏狼开口说道：“安定心神、站稳脚跟，可不要失足跌下去了。”
几乎是不可能发生般的玩笑话，却在传入众人耳中的瞬间将他们的冲动遏制。
定睛一看自己悄然之间已经走到了仙鹤边缘，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下去。
周遭的灵气变得异常混乱，仅有仙鹤之上这一方净土未受影响。
而原本一直护着他们不要意外跌落仙鹤的玉星松和周峡，也不知何时不见踪影。
仙鹤之上只站着他们十二人。
“这便开始考验了吗？”
李晨风惊诧不已，他是他们四人小队之中心性最不稳定的一个，所以受到的影响也是最大的。
刚刚只差一步他就要踏出仙鹤，若不是前面的赵雨轩及时缓过来拉了他一把，他可能就掉下去了。
“这未免也太突然了些。”沈澜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一旁沈渊则是一脸严肃的朝仙鹤之下望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与刚刚并无多大差别，也就是说他们看似一直在向前进，实际上一直徘徊在原地。
“这次考验的应该是我们的心性和意志，但我们都没掉下去，接下来又要考验什么？”邹岚若有所思。
“那两名仙使什么消息都没留下，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宁语四处张望，想着能从仙鹤之上寻找到一些两人留下的提示，只可惜什么都没有。
“没了操纵仙鹤的人，接下来会不会是想让我们自行操控仙鹤找个地方落点？”林逸思维跳脱，想出这么个可能来。
不过很显然，这个猜测并未得到众人的认可。
“旁的不说，我们初来乍到都不知道仙境哪跟哪，随意落地到时候落错地方怎么是好？”苏晴月问他。
林逸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揣摩吗？谁让他们两个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问题不在于此，就算我们想要操纵仙鹤，也得会操纵仙鹤的术法才行，你会吗？”赵雨轩理性分析道。
仙鹤的本体乃是仙皓城，这件巨型法器的催动口诀与术法又岂是他们能够掌控到的？
“我不会。”林逸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转头询问沈澜：“你会吗？”
“不会。”沈澜连忙摇头。
“这地方太过古怪，若说御剑恐怕一踏出仙鹤就得掉下去，唯一的方法也就操控着仙鹤了。”李晨风怀中抱剑，想到自己刚刚差点掉下去，仍旧心有余悸。
一旁沉默的沈渊缓缓开口，“我观察良久，仙鹤似乎一直徘徊原地，或许林逸道友所说可行。”
此话一出众人连忙看向下方，看似他们一直在移动，可脚下的景象并未发生过大的变化。
定睛观看片刻便会发现，他们的的确确是一直停留在原地。
“还真是，所以真的要我们操控仙鹤？”李晨风一脸惊奇。
赵雨轩则是面色凝重，“若论操控法器自然是法修最为得力，可我们十二人里法修的几人有会操控仙鹤的吗？”
十二人中，有杂灵根的林逸，有水灵根的沈澜、沈渊两兄弟，还有火灵根的周垚。
不出意外的，沈澜、沈渊两兄弟是同一个师傅，沈澜不会的沈渊自然也不会。
沈渊缓缓摇头，众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周垚身上。
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那。
然而他们的希望注定是要破灭的，周垚摇了头，“近年来所修皆是攻击的术法，并不曾学过这些。”
他说完，忽然将目光投向站在仙鹤前端的两人。
从刚刚开口提醒之后，晏琅便一直保持沉默。
随着他的目光投去，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他们十二人的队伍之中有一位能力超群、本事极大的存在。
“晏琅，你有解决办法吗？”苏晴月询问道。
仙鹤前端，正在观察地形，分析周遭灵力异常的晏琅闻声转过头来。
“我想跳下去，你们有没有人想试试？”
一句话，让原本还在讨论着各种解决方法的众人全都听傻了眼。
“跳、跳下去吗？”李晨风是众人之中刚刚距离掉下去最近的一个，乍一听这话，大脑宕机。
然而不等他反应，站在他后面的周垚便应声道：“你跳我就跳。”
他说的太过干脆，以至于李晨风转过头看他时，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
仿佛明晃晃的再透露出三个字：“你疯了！”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在周垚开口之后，站在周垚右手边的墨离举了下手，“姐姐想试的话，带我一个。”
“你们都跳，那我也跳。”林逸当即蹦出来。
“我也要，我也要。”沈澜最是好玩的一个，气氛到这里，他对跳下去会面临的未知恐惧反而减轻了许多，反正有这么多人一起。
宁语和邹岚看着连续几人站出来后，也走了出来：“我相信晏琅，我也一起。”
“我也来，若是出了事你们记得拿我当垫背就行，我是体修，耐摔。”苏晴月拍了拍胸脯，颇有一番豪迈姿态。
赵雨轩见他们一个个都站出来同意，在理性和感性的交锋下选择了感性的一面，“出了事你负责垫背，我负责为你疗伤。”
他是十二人里唯一一个医修，这话说出来，安全感爆棚。
气氛烘托到这份上，李晨风自然是拒绝不了独自一人留在仙鹤之上。
而沈渊也选择跟着弟弟一起，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兄弟两人一起面对。
一决定要跳，作为提出这个建议的晏琅和赤峰炘两人没有丝毫犹豫拖沓，直接从仙鹤前端一跃而下。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坠入云雾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