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话题,根本不需多议论。”
纪布大儒率先开口,他身上散发的不是浩然正气,而是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书生气息。
“一方有难,八方相助。我大乾民心淳朴,自然是会伸出援手。”
“这道理,不管你是去问三岁稚童,还是百岁老翁,他们要是手里有银两,也会捐赠出去。这救人性命的事,可歌可颂。怎么在你这小娃嘴里,万民捐赠就成为了坑害灾民了?”
纪布说完,看向了林澈,不由得长叹一声,摇摇头。
认为林澈这种思想,已经不是朽木不可雕的程度了,是道德沦丧,泯灭人性的地步了。
群臣瞩目,女帝也是紧紧盯着。
如此场合,换了其他臣子只怕是吓得满头大汗,跪倒在地了。
可是林澈却是傲然立在原地,没有半点胆怯的意思。
他还对大儒拱拱手,朗声道:
“这位大儒,在回答你问题之前,我先要更正一点。我说的是,诸位大臣暗中捐赠是坑害灾民。而不是说,万民坑害灾民。这可不一样。”
纪布笑了笑:“这有何不同?朝臣捐赠,护卫捐赠,商贾之人也会捐赠。难道就是朝臣坑害灾民?”
“自然不一样。诸位可都是朝中大臣。就像镇国公,那可是手握十万重兵的大臣,一言不合就敢断我双腿。其他的平民百姓,但敢如此吗?”
“放肆!”
林破军已经是满腔怒火,看这架势,这个逆子又要让他们镇国府丢脸了。
早知道当日在府上,就直接将这逆子双腿打断,也不至于有今天这种忤逆之举。
“你将众臣都扣上这么大的帽子,还要听你在这里诡辩。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哎——”姜离忽然开口,看起来她微微来了一点兴趣,道:
“既然是要辩理,就好好说话。今天这里,可没有君臣,没有父子。谁的道理大,谁才能服众。”
“靖安伯——你继续说。”
林澈行了一礼,这才提高声音,大声道:
“我知道,你们捐款了。我也捐款了。但是我是大摇大摆的去捐赠,全城皆知,而你们则是很低调,生怕别人知道。用镇国公的话来说,我就是沽名钓誉,哗众取宠。而诸位大臣就是不求名利,真心捐赠。”
“而我说,你们这样不声不响的,就是害了灾民!”
“捐赠,为什么要不声不响?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纪布轻轻摇头,耐心解释道:“捐赠钱财,本来就是做好事。发乎于心。要是一个个都招摇去捐赠,那就不是真心想做善事。只不过是想让外人知道,他所做之事,给自己脸上贴金。想博得别人称颂——”
“人啊,一旦在这种事情上,还想要沾染上名和利。甚至故意利用捐赠,博取好名声。这就有违捐赠的初衷了。”
“诸位朝臣,既然想要帮助灾民,又不愿意借此造势,落他人口舌之嫌。本本分分,发乎于心,偷偷去捐赠。如何害人?”
林澈一拍手掌,今天,他就要跟这一群朝臣好好的掰扯掰扯。
就这思想,要是放在他穿越之前,九零后勉强能行得通,要是放在零零后,那就根本行不通了。
谁也不会听你这种大傻子的忽悠。
而且,林澈十分有底气,他知道,就连孔子都支持的。
“各位,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但现在,请你们先听我讲一个小故事!”
“这个故事里,有一个国家叫鲁国……鲁国战败,他们被诸多敌国抓走了无数的平民百姓。这些百姓沦落在敌国,成为了最底下的奴隶。过着非人一般的生活,他们日日夜夜都渴望想要回到鲁国。”
“而鲁国的陛下圣明,虽然不能发兵救人,可也下了圣旨,只要有人从敌国赎回一个奴隶,将鲁国人带回来。那就赏银一百两。”
“这圣旨一出,鲁国不少人从敌国归来,都会尽力赎回一两个奴隶。毕竟购买一个奴隶,也只是需要二十两而已。一时间,不少鲁国人得以归家,落叶归根,和家人团聚。”
“大儒。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一件好事?”
纪布捋了捋胡须,点头道:“鲁国力弱,不像我大乾。他们能想到这个办法,也不失是一个好策略。这也是一方有难,八方相助。”
“好。我说的故事里,突然有一天。有一位大学子,也从敌国归来,他带回来了上百位奴隶。而且,带回了鲁国后,这位大学子说,救人是本分,他发乎于心,而不是需要那一些赏金。他断然拒绝了领赏!”
“这位大学子,他也有一位老师。是一位德高望重,万人崇敬的智者。这位老师却狠狠训斥了这位大学子,说他不应该拒绝领赏。”
“大儒,你觉得,这位老师为何会训斥他?”
纪布脸上一下露出了疑惑神色,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林破军怒声训斥:“你究竟在胡扯什么?陛下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不是让你在这里讲故事的。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纪布忽然伸手阻止林破军,对林澈道:
“你继续说。这位老师为何这样做?”
“很简单!天下之大,鲁国的奴隶之多,这个大学子一个人能全部赎回去吗?大学子自己不领赏,得到了众人称赞。他是了不起了,他是清高了。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要是胆敢去领赏,是不是就显得唯利是图,要遭受骂名了?”
“天下万民,原本就是觉悟有高低。想要将所有奴隶带回家,还得需要靠整个鲁国人。可这大学子不领赏之后,其他鲁国人就会认为,千里迢迢冒险从敌国带一个奴隶回来,赚个几十银子,最后还要被骂。”
“那干脆,他们就不干了。在敌国再遇到鲁国的奴隶,再看见他们受苦受难,他们也装作看不见了。毕竟,对于百姓来说,又苦又累最后还要被骂。他们图什么?”
“只有,所有人都按照陛下圣旨来行事,该赎人就赎人,该领赏就领赏。那最终鲁国的奴隶才会被全部赎回去。”
这个小小的故事说完,一下子就引起了这些朝臣的低声议论了。
如果按照故事里大学子的做法,的确就是杀鸡取卵。
而且,这件事,似乎跟现在捐款,多少有相似之处啊!
林澈顿了顿,声音一提,大声接着:
“所以,诸位!南域水患,靠在座所有的朝臣捐款能全部解决吗?”
“要是有哪位大臣说,他能够一力承担所有赈灾款。他还不求名利。那我林澈当即跪下,叩头认错,对诸位大臣出言不逊,我以死谢罪!”
“有吗?谁能捐够所有赈灾银子?”
众朝臣都是互相对望一眼,表情僵硬。
开玩笑。
赈灾的银子,还有够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水患,是陛下亲自前去监督三个月,还需要派遣墨家天工前往的地方。
哪怕是把整个国库填过去了,也不够。
防洪,治洪,大片的良田土地,房屋都被淹没,无数的难民没有吃的没有穿的,流离失所。
后面还需要灾后重建……
那可不是几千万两,几亿两的问题,源源不断,如同无底洞。
林澈看到众臣如此反应,又是大声喝道:
“很好!既然大家都没有这个能力,那靠的就应该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一起出钱出力。”
“你们倒好,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嘛。是不是认为,南域水患,跟诸位没有多大关系?在其位谋其政。你们这种做法,就是不作为。你们真的尽力了吗?”
林澈说着,一步步走进纪布面前,已经是相距不足一米:
“纪布大儒!现在有那么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只要你拔下身上一根毛,就能救南域一万灾民。你可愿意?”
纪布面色凝重,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
“愿意!别说能救一万了,哪怕是只能救一个,老夫也愿意。”
“可以,晚辈还以为,大儒是一个一毛不拔的人呢!”
林澈双眸直直地盯着纪布的双眸,几乎是喝问道:
“既然如此。那让你舍弃你所谓的面子,遭人误会你几句,就能救千千万万的灾民。你又什么不愿意?”
“公开你捐赠的银两多少,会损毁你的德行吗?会坏你的浩然正气吗?”
“让你的学子们,知道你去捐赠银两。让更多的人知道你心系灾民,为他们捐出了银两。这样的行为,会让遭受万人唾骂吗?”
“不会!!”
“就算会,那又如何??至少,你用你的行为,给众人带领了一个方向。告诉了所有学子,应该这样做。他们会不会跟着你一起,解囊相助?”
林澈声音凌厉,骂完了大儒,他猛的一转头,看向了林破军。
轮到你了!
“镇国公——”爱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