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粮商着实可恶,张家都老实下来了,他们却一个个摆起架子来了,他们摆明了就是想发国难财!”
一轮轮的紧急谈判,搞得萧骞精神疲惫,想到那些商人嚣张的嘴脸,更是气愤不已。
“萧骞,控制控制情绪,商人囤积货物,如果不为了赚钱,他们忙活什么?”
贺循情绪倒是比较稳定,“而且,你们从七里堡出来,如果不是为了给大都督府赚钱,给自己赚钱,又何必背井离乡,看那么多人的脸色?”
“咱们大都督府赚的每一文钱,都是对得起大康的百姓的!而且咱们一直坚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也是我那么信服大都督的原因。”萧骞恼火道,“可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不少大粮商平日里就跟咱们有合作,占了咱们那么大的便宜,现在却坐地起价!”
“大都督说,如果一种商品,利润超过三成,就有人会为了它铤而走险,利润超过五成,就有商人为此敢冲撞律法,为了一倍的利润,他们连砍死自己的刀都敢卖!”
贺循说道,“永远不要指望着寻常商人会讲道义,他们不会管百姓死活的,所以大都督府才大肆经营官商。”
如今李平安手下,有大量的官商,服务于龙州,也就是今天的岭南南道。
建立的初衷,也是积累和掠夺财富。
但他选择的目标,一般是海外人口,以及大康的富户。
对于百姓来说,永远是帮衬的方向更大一些。
“贺大人,对于现在的情况,您有什么思路?”萧骞问道。
“他们愿意囤积,亦或是卖往战乱区,那就让他们去,咱们如何也阻拦不住。”贺循想了想,说道,“明日开始,对外展示肥料和瓷器,还有把我们准备收集尿液,制作作坊的事情也传出去。”
“真的要在江南道做原材料作坊?”萧骞匪夷所思道。
“嗯,大都督府那边有了技术突破,说什么在制作硫酸的过程中,研究出了一种中和尿液也能生产肥料的办法。”
“以后咱们要大肆收集尿液。”
“江南道人口多,正好可以对原材料进行初步加工。”
“嗯!”涉及技术领域,萧骞不太懂,只能老老实实点头,但还是有些犹豫,“贺大人,现在展示化肥和瓷器,是不是有些过于仓促?要不要再等一等?”
“冬天到了,今年必定是寒冬,咱们拖不起。”
最近的宣传口干的都是提高大都督府声誉的事情,瓷器和化肥的宣传很不到位。
现在拿出来,并非特别好的时机。
可是贺循不相等了,“如果瓷器和化肥不能从这些粮商手里换来粮食,自己那些昔日的旧友也不愿意帮忙,他就必须考虑其他办法了。”
“大都督府不能没有充足的粮食。”
“那我等会儿通知报童和写手,让他们今天晚上写文章,宣传我们的产品,可以吗?皮影戏那边儿来不及了。”萧骞请示道。
“可以!”贺循微笑着点头,“但不要一味地只宣传产品,你们那小报我看过好多次了,缺乏艺术创新,要加点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东西,比如说哪家士绅老爷六十八岁,娶了十三岁的小妾。比如朝廷有什么新鲜政策。再比如苏州的花魁争夺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可以写的。”
“好,我让写手写一些靠谱的八卦。”萧骞点头道。
“嗯,让听风继续向你汇报工作,我对这群榆木疙瘩没有什么好感。”贺循说道。
“是。”萧骞点头。
听风在江南道的负责人叫侯龙滔,之前是个风流浪子,跟聂大豹在梨园认识的,后来改造得非常不错,忠诚度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其人资源很多,擅长利用戏子、青楼的姑娘套取情报。
之前在定南州干得非常不错。
但是到了江南道,很多工作要贺循提点他,才知道怎么做。
这大大浪费了贺循的时间。
萧骞是萧家的才子,做事情稳妥,而且擅长发散思维,人也值得信任,将听风交给他,也能发挥更多的作用。
可是萧骞却有些犹豫,“贺大人,我管听风的事情,不太合适吧?”
官商、护卫队、听风,是如今龙州向外派出人手的标准配置。
各司其职的同时,还能互相监督,三方面其实没有特别明显的隶属关系,也没有其中一个人可以管理其他部门的先例。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贺循说道,“侯龙滔这边,我另有安排,大都督那边儿,我去给他解释。”
“那好。”萧骞点点头,“我先带着听风,等上面派人过来,我再交接过去。”
“江南道虽然土地兼并严重,但是土地肥沃,雨水充足,将来肯定是咱们攻略的对象,你们作为先头部队,一定要做好情报工作,不可掉以轻心。”贺循提醒道,“还有,钉死张家。”
“遵命!”萧骞点了点头。
二人随意聊着,待疲倦之后,各回房舍休息。
当天夜里,一大群七里堡的专用写手,就开始在小报版面上奋笔疾书。
让贺循非常欣慰的是,萧骞不单单是简单的宣传,而是重点让报刊强调,瓷器是如何的高贵,如何的有品位,宣扬肥料,如何能提高产量,如何在其他地方大受欢迎。
能够买得起瓷器,亦或是可以大量购买肥料的人家,一般都是大户人家,这些人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其实,贺循的担忧,有些杞人忧天了。
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肥料和瓷器的事情,早就让外界听到了风声。
只是大家对于瓷器的产地还摸不透而已。
但这不妨碍,大家知道瓷器的价值。
之前大家都觉得,像是肥料和瓷器,这种稀罕东西,肯定会先紧着关中。
谁知道转头他们就听说,苏州也出现了瓷器,说是尉迟常将军在前线缴获的战利品,此外便是肥料,那是定南州研究出来,可以让粮食亩产增加三成以上的神器。
当即就有很多豪族动了心思。
江南道虽然逐渐繁华,但说到底关中才是大康的核心。
绝大多数江南道的豪族世家,都是祖上出过大官,或者有人在京中任职。
几乎所有的家族,都渴望家族在长安有更多的机会。
瓷器这么受欢迎,不正是拿去京城走到的武器吗?
再者说着,肥料这种东西,如果用来耕种土地,使得庄稼丰收,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家族的地位,可以得到迅速的提升?
所以不等李氏的商铺第二天继续展出货物,就有很多豪族派人过来打听。
“萧公子,听说你们这里有瓷器,还有肥料是吗?”
“对,我们的瓷器做工精美,而且与现有的瓷器迥然不同,全天下估计只有我们有,还有肥料,那也是只有七里堡可以生产的重要物资。”
萧骞准备了两个相距甚远的店铺,分别用来展示货物。
大家的视线,首先被吸引的便是肥料,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土地多打一份庄稼,便能多养活一个人。
当大家看来,移植过来,栽在暖室之中的庄稼时,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
大家又迫不及待地去了另外一家店铺,去看展示的瓷器。
瓷器摆放在一处处木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不少豪族的大人物,纷纷惊呼出声。
“萧公子,这两件宝贝,分别卖多少钱?我们宋家全都要了。”
“老宋,你别想了。你没听说过么,李氏商行的东西,在长安那都是通过魏家扑买的!”
“是的,老宋,赶紧回去准备金银财货,不够就准备地契去吧!”
“萧公子,李大都督准备在咱们江南道,也开一个扑买行吗?”
“萧公子,扑买大会什么时候开始啊?”
热情的情绪远超预期,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问询。
“大家别急。”站在人群之中的萧骞大声说道,“我们家大都督说了,瓷器也好,肥料也罢,想要都要拿粮食来换。日落之前,谁家的价格合适,第一批瓷器和肥料就是谁家的。”
“萧公子,大都督一共准备了几批货物啊?”
有豪绅管家问道。
“肥料是可以快速生产的货物,但原材料价格昂贵,至于瓷器,只有这一遭。”
萧骞说道,“所以大家要格外珍惜这个机会,这批货物据说是王室真传,是起义军攻破了王府的瓷器窑抢夺而来,后来又被尉迟常将军缴获来的。”
“你们也知道,洞庭湖之乱不知道持续多久,以后王府的瓷器窑还能否恢复都是问题,说不准,这一批瓷器,以后就是孤品了。”
七里堡运过来的瓷器存储量都很高,但是物以稀为贵,肯定是拿出来的越少,价值也就越高。
至于肥料,七里堡不至于搞饥饿营销,但也不会卖的太便宜。
“萧公子,你们确定这批货物,是王府的珍藏?那可是号称说藏大家的临江王的藏品。”又有管家发问。
“您应该去问临江王啊!”萧骞笑着反问了一句,不过他接着说道,“我们家大都督说了,我们大都督府绝对不卖假货,此物即便不是王府之物,也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大康的世家豪族,不论是金银财物,还是粮食,家里的地窖里,都存储了相当大的数量。
往往战争来临时,他们会躲入家族的坞堡之中,用囤积的粮食,躲避战火,延续家族的繁衍和兴盛。
但在世家豪族眼里,瓷器这种东西,代表着地位和身份,是非常珍贵的物品。
而肥料的价值,也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江南道的大人物,对于这一批货品的热情,完全超过了贺循和萧骞的预期。
整整一天的个功夫,来找萧骞报价的豪族,数之不尽,门槛都被踢碎了。
经过一天的角逐,第一批瓷器和肥料,被一个崔家的豪商买走。
代价则是三十船粮食。
一些瓷器和十几船的肥料,竟然换了三十船粮食。
李平安知道了肯定会相当高兴。
贺循一想到,自己可以帮着李平安养活更多的百姓,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翌日,贺循离开了苏州,前往新的城市。
在这座新的城市里,他将会再次卖出一部分瓷器和肥料。
贺循在大康各地筹措粮草,而远在千山万水的七里堡,比武大会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因为是比武的形式,主要是负重奔跑,短跑,军阵队列之类的内容,选拔速度非常快。
不过弓箭手比较射箭,却有些耗费时间。
不过李平安设置的奖励实在是太有肉了,几乎绝大多数的工人都参加了,用时足足半个月,才决定出了排名。
今日乃是决战之日,各个作坊的工人,经过了好一番拼杀,才决出最终的排名。
李平安自然不会食言,当场兑现承诺,为获奖者颁发奖励。
并且宣布明年春天还将再举办一次比武大会,鼓励手下人继续努力。
在金钱、土地、粮食的刺激下,不用李平安鼓励,很多工人都主动开始练习。
这就是李平安想要的效果。
随后的一段时间,李平安又开始走访百姓,了解当地的百姓安置情况,闲暇时光,便参与一些实验工作。
这天,李平安正在跟老墨交谈实验心得,魏尚在旁边儿看的津津有味。
手里捧着老太太做的美味,时不时的还砸吧砸吧嘴。
“三叔,孙香草找您。”
“孙香草?”李平安微微皱眉。
孙香草一直投身于情报工作,最近一直没有在七里堡,她的神出鬼没,让李平安都不知道她在哪儿。
现在突然回来,肯定是有大事。
果然,对方一见到李平安,就飞快的说道,“大都督,大事不好了,最近京城有流言蜚语,说寇相有意拥兵自重,所以才迟迟不肯进攻南诏。”
“谣言还说,您是他的马前卒,会跟寇相一起割据。”
“胡说,我三叔行得正,坐得端,寇相也是仁义之人,怎么会行拥兵自重之事?”
李平安还没说什么,李鹏先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三叔,这种坏人都该杀,这个时候,寇相的谣言,怎么能随便传。”
“傻孩子,现在说这些没有什么用处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谣言一旦出来,就会形成莫大的压力,单靠解释是没有用的。”
李平安无奈说道。
他太知道,谣言的杀伤力了。
“有没有查出来,谣言最开始从哪儿传起来的?”李平安问道。
“正在查,但是暂时还没头绪,好像一夜之间,很多地方都开始传了。”孙香草答道。
“南诏和吐蕃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不知道,暂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孙香草摇头。
李平安来回踱步,思考着其中的可能性。
门口传来敲门声。
李鹏打开了房门,看和王豆子拿着一封书信站在门口。
“明公,剑南道来信。”
李平安接过舒心,看了一眼上面的字,便知道是寇相写来的。
拆开看了几行,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发生了什么?”魏尚等到李平安看完,赶紧问道。
“寇相来信说,吐蕃准备完备,在边疆陈兵二十万,然后到处散播谣言,说寇相是个软蛋。”
“还说,寇相要想进攻南诏可以,要起码割让十二座城池给他们,不然他们会趁着寇相进攻南诏的同时,进攻大康。”
“什么?”魏尚惊呼出声。
他虽然主营的生意上的事情,对于天下大事并不是很开心,但是也知道,吐蕃明显是想趁火打劫。
现在寇相的处境非常糟糕,不进兵,就要面临外人的指责,说他拥兵自重,想做蜀中王。
可若是进攻,就要考虑吐蕃人的反应。
李平安收起舒心,无奈的说道,“吐蕃人着实可恶!”
“三弟,你觉得这谣言,乃是吐蕃人所散布的?”魏尚问道。
“寇相对付南诏,对吐蕃影响很大,破坏寇相的谋划,确实对他们有利。不过我有一点疑惑,那就是松州大营坚固无比,他们即便是陈兵二十万,怕是也难以影响到寇相的。”
李平安说道,“当然,吐蕃也有可能找到了破局的办法,毕竟这天下就没有无法打败的队伍。”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南诏内部,其实跟吐蕃的勾结非常深,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联手布局了一张大网,就等着寇相过去呢。”
“不对啊,我记得南诏一直在抵抗吐蕃的侵扰呢?”魏尚问道。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李平安说道:“何况这一次,我们才是南诏最大的敌人,还有一点,那就是别忘了,南越那群王八蛋,他们也一直在谋划着。”
“要是这样,对于大康来说就是灾难!”魏尚也觉得心里非常沉重,“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我想想!”
李平安心里也有些乱。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牵扯到多个国家政治斗争的局面。
半晌后,李平安缓缓抬头,说道:“李鹏,通知库房那边儿,以最快速度送一批军用物资去剑南道。”
“遵命叔父!”李鹏迈着小腿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