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尽管村委会全体人员齐上阵,大段大段的摆事实,讲道理,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说得天花乱坠,村民们依旧面露疑虑,无动于衷。
“你们说投资就投资,大家都是苦巴巴的老农民,晓得屁的投资!”
“就是,就是,别是打着幌子圈钱吧?”
“哎,你别说这么难听,我看李主任他们是真要干事的,只是,大家都没经验,我觉得还是步子迈小一点,先投个三万两万的作坊,等大家都对咱们的产品都认可了,咱们再扩张也不迟。”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咱们还是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做事,”
“嗯,嗯,五百户,一家投一百块,也五万多了。”
“我倒是想投,这不过年了嘛?花钱的地方可多了,老大俩口子出去一年也没带回多少。”
可以理解,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是子女、丈夫出门打工赚回来的血汗钱。一旦投进去泡都不冒,那可咋整?
在村民们各种质疑声中,李明辉微微摇头,面色悲观的渐渐冷了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村委掏心掏肺对大家,却换来不信任、冷嘲热讽和无底限的质疑!
就在这时,李明辉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陆续站了出来,他们毫不犹豫地表示支持:“我投五千!”
“我投八千!”
“我投一万!”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紧接着,张山梗梗着脖子喊道:“我投五万!”
这可是下庄数得上名号的破落户,如果没有他媳妇在村委会上班,别说两千,估计两百都要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呢,可是这也不对呀,吴娟不是才上班不到两个月吗?张山家哪里来的钱?
张文作为村里的养猪大户,更是轻蔑的看向那些咋咋呼呼反对质疑的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投十五万。”这下现场瞬间炸锅了。
杨光、杨立志、钱东宝、来花 、六婶 、有妹、张海军、张白莲、张解、李进、二虎奶奶、钱中信 、王春然 、杨俊 、王小梅、李春平、李俊杰、李海、云翠 、张旺、利民李婶子....下庄298户尽数站了起来,举着手上成捆成捆的大红钱,往‘主席台’两张桌子挤:
“我一个厂投三千!”
“我酒厂投六千五!”
“食品厂算我一股!”
“一百万不够多少,明辉你说一声,我贷款,借高利贷都要支持。”
老村长李进在今年多次下庄小组会议上强调,大庄村是一个整体,现在李明辉上任,所有下庄人都要支持李明辉、支持村委会工作,要团结上、中庄,不内斗,委屈了就忍着,忍不住就转身走,睡一觉,啥子委屈都消逑,如果村主任换了其他村的当,最终得好处也跟下庄无关。
所以每次误会、矛盾、冲突,下庄人都忍到最后一分钟,哪怕今天,村委会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上、中庄人还在横挑眉毛竖挑眼,下庄人都没有动,只是一直安静的看着,一直看着。
直到看到李明辉落寞的表情,大家忍不住了,那一丝失望和悲哀迅速感染到每个下庄人的心里,大家都觉得心里好疼,这也还不到三十的未婚青年,一回村没有忙着外出挣大钱,没有整天围在父母身边,没有到处张罗找媳妇,而是一头扎进村委会,为大家的事东奔西跑,说句鞠躬尽瘁也不为过,但就这么好一后生,好领导,就这样被外村人欺负,这让他们怎么能再无动于衷。
这一刻,他们没有和上中庄人争辩,对峙,而是伸手入怀,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现金,他们要用无声的行动去支持李明辉,去狠狠的扇上中庄人的脸。
上中庄村民们见状,不再争辩反驳,不再质疑,不再发声。
村委会已经把情况讲得很清楚,下庄人也真的投了很多。如果真像村委会几人说的,就这些钱,酒厂和食品厂就能运行起来,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然而,为了规避可能带来未知情境,那些消极的村民依旧采取着回避行为,
不安的情绪仍旧没有被消磨。虽然两千块钱不多,说得好听,但是凭什么这么好的事要想着大家,为什么不自己或约几个人干。没有任何保障就把钱投进去,这个勇气可不是谁都能轻易下定的。
就在这时,中庄放养老倌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却被家庭和年轮狠狠的击打着脊梁,不到六十的他,只能佝偻着身子,枯槁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却极为明亮。望着李明辉,声音虽然不高,却异常坚定:“主任,我相信你们,我投三万。”
这句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现场顿时炸了锅。大家纷纷议论起来,这个李万和,妻子残疾,路都走不稳,更别说干活。一个儿子傻乎乎,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另一个儿子跟人出去打工,在高压电线上维护、架线,结果从电线杆上掉下来,虽然捡回一条命,却落了个高位截瘫,再也起不了床。
瘫儿子的媳妇偷了赔偿款二十多万跑了,留下六岁的孩子。这一大家子全靠李万和放几个羊抚养,他哪里来的三万块钱入股?
中庄放羊老倌的邻居一把拉住李万和,满脸疑惑地问道:“四伯,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李万和冷笑:“我哪来钱?是不是每进一分都要向您汇报?操蛋玩意儿。”
邻居被噎了个大红脸,愤愤的说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哪怕就算有,也不能这样乱花吧?你要实在想发财,就把钱投给我,我出去玩几把,你的三万就能翻成六万了。我也不跟你说十年二十年,一年两年就能把你翻到五十万。”
李万和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不屑。狠狠地甩开勇生的手,怒斥道:“给老子滚犊子!处生,你要真厉害,都玩十几年了吧?咋个还评了个建档立卡户?李主任是什么人,村委会是什么样的群体,我比你清楚!”
处生被李万和怒诉得脸红得头都不敢抬起,现场传来此起彼伏的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