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商侍奉宿天神君亦有近千年岁月,虽说宿天也是个独来独往的神君,日常不是在自己殿中研究神器,就是去各处游历,故夏子商并没有很多机会与其他神明打交道。
但他也是个极有眼见力的,虽然扶桑有言在先,要求夙璃与凌晟避嫌,但夏子商依旧将凌晟的住所安排在了夙璃一墙之隔的院落。
蓬莱岛上众人皆不问过往出身,人人平等和乐,故筵席也不同于世俗中那般奢靡。
入了夜,只见半山腰平地之处燃起一簇巨大篝火,身着简单布衣的众人围绕着篝火唱歌跳舞,一派和谐之景。
凌晟与夙璃到蓬莱岛之前,便与扶桑说过,不想将自己的身份广而告之,故今夜除却扶桑与夏子商,其他人并不知道来客的真实身份,只当是岛主旧友前来拜访。
有几个孩童互相推搡嬉闹着跑到夙璃案前,夙璃笑看着他们,问道,“你们都是谁家的小宝贝呀?”
为首的男孩儿近距离看着夙璃绝美的容颜,又听夙璃温柔的问话,不由红了脸。他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夙璃一眼,语气羞涩的说道,“姐姐,你以后也会在蓬莱岛定居吗?”
夙璃愣了愣,随后笑道,“姐姐是很想在这里定居,但姐姐的爹爹和娘亲还在等姐姐归去呢。”
小男孩闻言急急道,“姐姐可以将你的爹爹娘亲一起接过来呀,这里的叔伯婶娘都是好人,姐姐一家在这里肯定能过得开心。”
夙璃被小男孩逗笑,她身体微微前倾,半撑着脑袋看着小男孩问道,“怎么?你很希望姐姐留下来吗?”
小男孩的脸更是红透了,双眸却是亮亮的,“姐姐,我家有两位兄长,长得很是好看,姐姐若是愿意,不如在我阿兄之间选一个可好?”
夙璃闻言,更是愣怔一刻,随后掩唇笑出了声,她边笑边偷偷看向凌晟,只见坐在不远处的凌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毫不掩饰的直直盯着这边,见她看来,凌晟微微挑了挑眉,虽并未开口,夙璃也知他的意思。
但夙璃还是故作不知,回头对着小男孩,假意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嗯……我觉得不错,那……”还未等夙璃的话说完,便有一男声打断道,“这位姐姐已经有了未婚夫婿,做不得你嫂嫂了。”只见凌晟不知何时出现在夙璃身侧,他一手拉过夙璃的手,一边面无表情的对那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被这身着黑衣、气场很是不一般的男子微微吓到,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他看了眼有些揶揄的夙璃,还是咬了咬唇,说道,“我们这儿都主张自由婚配,若姐姐不愿,谁也不能强求她去!”
夙璃见凌晟挑了挑眉,没等他出言,便赶紧将两人相扣的手举起向小男孩示意道,“喏,你看,这位便是我的未婚夫婿,他脾气不好,小弟弟,你可别惹他哦~”
小男孩看看夙璃,又看看凌晟,咬了咬唇,转头往后跑去。直到跑到他觉得较为安全的地方,才回头冲着夙璃大喊道,“姐姐!你的未婚夫婿看上去就不是个温柔的男子!若你变了心,要第一时间考虑我的阿兄们啊!”
夙璃‘噗嗤’一笑,看着跑远的孩童们只觉有趣。
凌晟捏了捏夙璃的手,挑眉说道,“怎的?神女这就心动了?莫不是要弃夫而去?”
夙璃半撑着脑袋看他,觉得有些好笑,“若是……我真的要弃了神君呢?”
凌晟抬起空着的手,将她的鬓发顺至耳后,他的手抚摸过夙璃的耳廓,缓缓下移至她的后脖颈,随后轻轻捏了捏,凌晟靠近夙璃的耳边,用气音说道,“那我只能……让神女移情的对象,消失在这世间了。但神女,是我心中挚爱,我定是舍不得伤了神女的,便只能……将神女囚在身边,永生永世。”
夙璃勾唇浅笑,亦是微微仰头,靠到凌晟耳边轻声说道,“神君天下无双,谁人敢驳了神君的意愿,阿璃自然也是会……谨遵神旨。”
凌晟看着她浅琥珀色的瞳孔,里面清晰的倒映出他的面容,他的玄色双眸中亦有云雾翻涌。
凌晟缓缓向夙璃靠近,却被夙璃及时制止,她推了推他的胸膛,脸上漫起淡淡粉色,“干嘛呀,这么多人在看着呢……”
凌晟余光微动,只见坐在两人不远处的扶桑,正被坐在身侧的夏子商死死按着手臂,紧紧盯着这边,满脸怒意,似乎随时准备暴起给他一拳。
他勾了勾唇,收回目光对着夙璃小声道,“那么,神女大人,本君是否有幸邀您夜游蓬莱?”
夙璃眼眸低垂,挡住了眼中快要溢出来的羞涩欢喜,亦是小声回道,“自然也是……谨遵神旨。”
话音刚落,凌晟便带着她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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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山巅。
星河璀璨,月色朦胧,暖风轻抚过坐在巨石上的两道身影,像是温柔的轻语一般。
夙璃轻轻靠在凌晟的肩膀上,看着满天星光,只觉心中十分平和。
凌晟握着她的手,慵懒随意的屈腿坐着,让夙璃靠着自己,两人的影子投影在地上,融为一体。
夙璃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暖意,微微勾唇说道,“这里真的很美。”
凌晟侧头轻轻摩挲夙璃的发顶,“嗯,此处乃宿天神器所化,这应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夙璃闻言一愣,有些好奇的问道,“可你不是说,众神陨落后,留在世间的神力会渐渐减弱消退吗?那蓬莱岛……”
凌晟沉默片刻,随后说道,“今日早些时候,夏子商带我见过宿天牌位,我察觉,牌位上有微弱清浅神力。后大概游观全岛,发现……此处似有神格遗落。”
夙璃一惊,直起身来,双眼圆瞪看着凌晟道,“你的意思是……”
凌晟点了点头,“宿天是当时神明中为数不多与我一样,不喜群聚之人。当初众神之战,他也并未参加,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陨落了。今日来到蓬莱,我才知原因。想来,当初他早已察觉天意,亦知自己躲不过那等结局,故将神格剥离,附于蓬莱,自行消散了去。”
夙璃抿了抿唇,又问道,“那他还有重新降世的希望吗?”
凌晟摇头,“神格是上古神明天生所带,它决定了每个神明所长之事,但终其根本,不过是神明身份的证明罢了。神明之躯是天道之力行于世间的媒介,神明之格便像是承载神力的器皿,肉身消散,意识便再无所托,神格也不过是无用空壳。想来……宿天不过是为了在这世间留下一物罢了。”
夙璃想起当初天道和她说过的有关神明与天道之力碎片之事,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些许抓不住的恐慌来。
她突然扑进凌晟的怀中,紧紧抱住了凌晟的腰,却未发一言。凌晟低头看她,浅笑着问道,“怎么了?”
夙璃摇了摇头,只是往他怀中深埋。
凌晟便也不再说话,只抬手回拥住她,手臂缓缓收紧,眼眸中却有淡淡暗色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