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蔷薇社头头的黑巴克(陈圆润的代号)最喜欢的事,就是拿着攒了许久的酬金去天狼国皇家拍卖行一掷千金!
社里掌管经济大权的老莫看着自家老大挥金如土后,捧着绿莹莹翡翠一脸痴迷的模样,真是恨铁不成钢!
不就是块破石头吗!值得吗!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每次去拍卖场,她都戴着黑金面具,这不,拍卖次数多了,不少熟客和拍卖场的人都知道有位戴面具的姑娘,只拍翡翠,而且都是当晚的石王!
逐渐她在拍卖场有了个绰号,叫“翡翠女王”,只不过,众人不知她就是蔷薇社大名鼎鼎首领黑巴克。
那是一个月色撩人的夜,陈圆润刚拍到一块美玉,独自一人揣着心肝宝贝在酒肆里喝得畅快淋漓。
她的酒量极好,喝得酒肆打烊也只不过面色微红。
美玉在怀,心情美得冒泡,拎着酒壶哼着小曲一脸惬意地往住处走去。
走出酒肆几步就觉着不对劲了,她回头,夜深人静空落落的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天狼国的治安算不得好,头些年从拍卖场出来时,引来不少宵小之辈,不是被揍得爹妈都不认识就是小命难保,所以这两年消停不少,知道她的主意不好打。
不知道今儿这几个是来盯梢的,还是不怕死来打劫的。
忽然她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往年都是阿寻和她一道,这次刚巧被派了任务没法同行,忍不住哂笑,难怪,难怪。
才拐进偏僻的小巷,两个黑影便从天而降,亮出明晃晃的刀,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道:“留下翡翠,饶你一命!”
“呵!”陈圆润冷笑一声,心里明知这些人的意图,但这话直接挑明要抢她的小心肝儿,简直和夺夫之恨没啥区别。
她后退几步,这时后方也闪出两个黑衣人,四人形成包围圈步步逼近,一看这架势就是准备瓮中捉鳖!她眼皮不带眨一下,拎着酒壶使出轻功逃出包围圈,同样一身黑衣隐入夜色中!
“赶紧追!”
领头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情报上说她身边护卫功夫极高,从未见过此女显露武功,刚刚那轻功绝非等闲之辈,若是她的武功不在护卫之下呢,他们此次任务可谓凶险至极,转念想想,如果她真的很厉害,又何须逃跑呢!
心定了几分,带着兄弟们,如同嗅着血腥的狼,步步紧跟。
天狼国的皇城无极城布局,早被她摸得透透的,故意放慢速度,表面看似七弯八拐地逃跑,不知不觉把这群人引到一处毫无民居的巷子尽头。
她带着面具,看不见其神情,只瞧见面对眼前高墙,不紧不慢转过身,与他们对峙。
“逃啊,老子让你再逃啊!”黑衣人中有人用阴沉的声音暴躁地低吼。
“老三别啰嗦,赶紧解决,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说不定她在等她的护卫过来!”
一般人都是往人多的地方逃命,加上现在这时辰没什么人,他们开始没反应过来,再瞧瞧周围阴森森的萧瑟,不知不觉来到了廖无人烟的巷子。
是猎物太蠢?还是……他们才是猎物?
陈圆润刚想开口,竟然察觉不远处有轻微纷乱的脚步声,她眉头微皱,思量道:不应该唉,这个点儿,谁有兴致跑到这条人烟荒芜的巷子?
黑衣人拿着刀正一冲而前,被忽然想响起的女声拦下。
“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这么热闹。”
他们手里还举着刀呢,却面面相觑,啥意思?他们明明就兄弟四人。
这时候巷口一边动静已经传来,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刀刃相接的声音,还有一声急切的喊声:“夫人!”
陈圆润看着那四人的反应还有啥不明白,无语问天,什么情况!追杀都碰一块儿去了。
这时候侧面矮墙跳下两个影子,细眼一瞧,就是和她同路的,被追杀方。
因为褐衣男子左臂鲜血淋漓,后背一条深深血痕借着月色,黑蟒似的攀附,他另一手搀扶着一位妇人,发髻凌乱,看不清神色,但绝对不好受,因为两鬓汗涔涔,胸口起伏剧烈,仿佛死神在后头追赶。
陈老大真相了,褐衣男子身受重伤,还带着一个女人,从墙头翻下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两人倒在墙角,一时起不了身。
另外四人正被眼前形势弄得目瞪口呆,很快一群黑衣人紧随而来,一瞧,浑身杀意凛然,泛着银光的长剑还滴着鲜血,怎么看都是一群盯着肥肉的野兽,亮着獠牙!
他们跳入巷子的一刻,发觉这里有人,愣了愣,随即杀意更浓烈。
四人的头子心道不好!真特么踩狗屎了!劫财碰见追杀,刀刃上翻滚的人怎么可能觉察不到对方杀人灭口的意图!而且撇开人数不说,就那气势绝对是职业杀手,这些人自是当武器培养,嗜血且毫无人性可言!
“走!”头子当机立断,再大的财富在眼前,若是没命享,还有什么意义!
可惜没出个十步远,几声闷响,地上便躺了四具尸体。
而杀手已经围成圈,把墙角的三人堵得严严实实。陈圆润暗骂一声卧槽,半个时辰内竟然被人围了两次!
那妇人这才发现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位姑娘,她的手紧紧捂着褐衣男子腹部的伤口,确是徒劳,双手满是暗色充满腥味的液体。
“你们要的是我的命,和这位姑娘无关,放她走!”
嗤笑声响起,别说那些杀手,连陈圆润都想笑。
“夫人……”褐衣男子语气都带着满满的无力,明晃晃昭示着她的异想天开。
她怎么不知道,那毒妇想赶尽杀绝岂会雇佣普通杀手,即便如此,死前还牵连一条无辜的生命,她真是于心不安呐!
本来打算打完架就回去睡觉的陈老大,此时决定为这个女人的善良做回好人,师傅说过世间坏人多,好人少,你我都算不得好人,所以遇见好人就要珍惜。
“殷夫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在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也算不错。”
“哈哈哈……”那妇人自知生命的尽头,连恐惧都丢得一干二净,笑得恣意疯狂,闻者入耳,是道不尽的苦楚和惨戚。
“殷夫人?!一个月前我还是古雕夫人,如今成了殷夫人!那贱人夺我夫君毁我的人生,还不够!她的心是饕餮化的吗!古雕家的一切都已经是她的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这对奸夫淫妇!我殷娜珠发誓,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黑衣人不再多言,举剑而跃,殷夫人双目眦裂,她要好好睁着眼,把对狗男女的恨牢牢烙在魂上,去了地府好化为恶鬼报仇!
可事实完全偏离了预想,他们没有死,身边浸没在墙影中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动了,不过几个呼吸间,黑衣人倒下了大半,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是谁!”剩下黑衣人回过神背脊发寒,身为天狼国排行第一的杀手帮,从未遇见如此可怕的人!
陈圆润从怀里拿出止血散丢给那妇人,说了句“止血”便再无二话直接动手,废话多的人往往死得快,能动手时就不要动口!
等巷子又再次恢复夜风习习月色撩人的萧瑟寂静时,墙角的两人,面对躺了一地的黑衣人,震惊得不敢大声喘气,那黑衣姑娘动作快得连残影都捕捉不到,根本看不清她出手的招式。
然后,只见她用酒壶里的酒净了净手,转身便打算离开。
“等等,你……你是‘翡翠女王’……”
陈圆润:……
她又没翡翠矿,这绰号听着分外的不痛快!
“抬举,抬举。”
殷娜珠见她依旧是不想搭理他们的模样,心急道:“我们不是坏人,几年前我在皇家拍卖场见过你,若你是,我想告诉你,我有块玉,比你手里任何一块拍卖场得到的都要好!”
一听这话,她挑眉转过头,“哦?”
“那块玉石于四十年前在莫干矿区发现,作为贡品献给国王,因为我爹建造战舰有功,国王便把它赐给我们殷家,而且此后几十年里所出的好玉,都没有与之匹敌。它的名字叫‘龙石’,若是你对翡翠感兴趣应该知道。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给我做了嫁妆。”
“夫人的意思是……你为了报答今夜的救命之恩,准备送给我?”天知道面具下的陈老大嘴角差点淌下口水,那双眼睛瞪得跟个铜钱似的,耀若星辰!
“若是你能从古雕家拿回我的嫁妆,包括这块‘龙石’全部赠与你!”
“!!!”
古雕?刚听见这姓氏也没太在意,细想下,这不是先前爱八卦的银狐嘴里,那忘恩负义得最成功的例子。
殷家可是三十多年前大名鼎鼎的“船王”,天狼国最好的商船,战船都出自殷家,古雕家算得上富贵盈门的富商,主营船运,和殷家还是有一定差距。
三十多年前,古雕当家人因购船结识殷老爷,两人相见甚欢,成了莫逆之交,定下了儿女婚约。
殷夫妇恩爱甚笃,在夫人生下女儿时伤了身子并未另娶或是纳妾,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殷家独女是何等受尽万千宠爱。
殷老爷早就立下遗嘱,等他过世后,殷家一分为二,一份给自己兄弟,让殷家得以传承,另外一份则留给女儿。
若不是古雕老爷品性深得他赏识,也未必会把掌上明珠下嫁给古雕家。
偏偏他忘记了,古雕老爷忙于商务,并未亲身教育孩子。
加上古雕有德相貌堂堂,看上去文质彬彬,如玉树兰芝般的人儿,而且他经商手段了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古雕家引以为傲的继承者,两人婚约不可谓是天作之合。
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殷娜珠嫁入古雕家五年未有所出,在婆婆逼迫下,不得不纳了一门贵妾。第二年生了庶长子,殷夫人也随即怀上身孕,于次年生下嫡长子,看似很正常的大家族,但在一年前殷老爷过世后,一切都是风起云涌的开始。
殷家还未完全一分为二,殷二叔家的次子,年方十八,被人拉进赌场,输了大半家产,明知是个局,无奈此间赌坊背后站着摄政太后娘家,只能尽量凑钱赎人。
没有足够的现银,殷二叔不得不拿商铺和一间船坞还债,殷家自此没落。
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家产被次子折腾得所剩无几,一个外嫁女却带着另一半家财间接赐予外姓人,真是无法容忍!
事情诡异之处就在于,古雕有德竟然帮着殷二叔夺了属于妻子那份家产,甚至在妻子得知真相和二叔断了关系后,一纸休书把发妻赶出了家门!
大家族的戏码向来比说书的更精彩!
银狐是谁!蔷薇社最八卦最喜欢听墙角的男人是也!
这秘密和人分享才有意思,陈老大自然知道其中的奥秘,原来殷二叔用殷家独家造船设计图纸换古雕有德放弃另一半家产!
说殷二叔蠢吧,至少二房这支靠着这些家底,衣食无忧三代没问题,他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大哥那么有本事,捏着设计图迟早被人盯上还不如早点送出换点最实际的利益,自己的子孙后代和侄女一比,良心的重量就轻飘飘地不重要了。
说来说去,最狠的那个人,就是古雕有德!借着殷家一步一步往上爬,利用完再一脚踢开,真真好心计好手段!
陈老大混迹江湖多年,这些狗血人间悲剧见过不少,她只在意殷夫人口中的“龙石”,怎么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殷夫人和那位男子则目瞪口呆地看着陈老大殷勤至极扶起二人,那语气谄媚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二位住哪儿?我送你们回去?这任务我接啦,嘿嘿……”外加奸笑两声。
“……”
这还是刚刚那位武功绝顶高冷的女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