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初三的比武大会,并没有因为虞国宁王和北栝王室的缺席而有所不同,反而还比去年更和谐一些。
“犹记得去年万邦比武,宁王妃替宁王将北栝王子生生比了下去,倒叫人遐想,若宁王亲自上场,又该何等风光啊!”
秦术脸色一沉,朝常招瞪了一眼。
这常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皇帝都快忘了这事了,非要提一嘴。
果然这不大不小的声音,被皇帝听个正着,他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但并没有做任何表示,不过眼神却停留在秦衷身上。
“秦衷怎么这般拘谨?你哥哥是个文臣,你跟着畏手畏脚做什么?”
秦衷与秦术对视一眼,连忙起身上前,“回陛下,臣资历尚浅,不敢在诸国面前现拙。”
常天骐轻蔑一笑,作势起身自荐。
皇帝的余光瞥到他,随即又问道:“师应舟在何处?”
左卫上将军出席回道:“回陛下,师三郎正于亲卫府当值。”
皇帝摆了摆手,“当什么职,把他叫过来!”
常天骐愤愤坐下,而常招心里清楚,这是对自己刚刚的话表示不满。
看来宁王,马上就要被解禁了。
身旁默不作声的云如琢自然也知道他的父皇在想什么,年后就要科举了,他的四弟再不出来,新进的官员可都要被常家忽悠走了。
不到两刻钟,师应舟便从亲卫府赶来,身上还穿着卫甲。
“参见陛下!”师应舟单膝下跪行礼。
皇帝没有立刻叫他起来,而是又往秦家看去,“秦衷。”
秦衷闻言也出席下跪,“臣在。”
“你二人比试骑射,获胜者朕重重有赏!”
二人不明白其中用意,甚至师应舟是正在当值就被拉过来比什么骑射,但是圣命难违,他们也只得稍作准备。
于是侍卫将高台和皮靶都撤掉,腾出位置让二人骑马。
临上场前,师洵特意叮嘱师应舟,“今日比试以娱乐为主,我们两家是姻亲,你别太跟秦二郎较劲!”
师应舟笑嘻嘻道:“放心吧父亲!”
另一头秦术也低声嘱咐:“今日陛下用意不明,你多留心些,让让师家那小子也无妨。”
“知道了,父亲。”秦衷望了师应舟一眼,发现对方正呲牙笑着跟自己打招呼,他一时有些晃神。
二人各自上马,齐装待发。
比试场地正中间挂了六面皮靶,二人需同时上场,铜锣声一响,便围着最外圈骑马,同时射向正中间的六面靶。
铜锣声二响,便停止骑射,以射出箭数和命中靶心的情况定胜负。
此时第一声铜锣敲响,骑马站在左右两端的师应舟、秦衷二人随即持弓御马。
席中众人都好奇地往那边看去,因为这不仅是师、秦两家的较量,也是亲卫府与千牛卫、更甚是左卫与千牛卫之间的较量。
一些人认为师应舟胜算更大,毕竟他出生在军营,随军十年。
另一些人认为秦衷胜算更大,毕竟他比师应舟年长两岁,而且师应舟在亲卫府不过才一年多,但秦衷却在千牛卫将近五年了。
比赛进行到一半,忽然秦衷发现自己的马不听指示地往前冲去。
眼看要冲到席位上,他用力拽动缰绳,才迫使马转了个头,然后驮着他掀翻围栏往远处冲去。
后知后觉的师应舟大喊了一声“秦二郎”便追了上去。
皇帝不明所以地望着远方,直到刚刚在下面维持秩序的将士上来禀报,他才面露担心,“赶紧派人去啊!”
秦术着急得站起身来,秦畚安抚他道:“父亲先别慌,我带人去看看。”
常招看着秦畚跟着千牛卫骑马追去,也有些纳闷,回头正看到自己的儿子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便瞬间明白了。
但这里人多,他不便说话,只扫了一眼常天骐。
常天骐察觉到父亲的警告和不悦,便收起嘚瑟的面孔,垂下眼喝了口热酒。
师应舟追着追着,发现秦衷的马慢慢放慢了脚步,最后直直倒下去,秦衷轻盈地越下马。
师应舟赶紧下马查看,“秦二郎你没事吧?”
秦衷闻声回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没事……”
师应舟发现他手掌布满血渍,便下意识朝马看去,喉咙处插着一支箭。
想必秦衷是硬生生拿箭刺穿马的喉咙,才使马停下来的。
就在师应舟猜测之际,秦衷已经蹲下来查看马的情况了。
宫里的马,尤其是这种皇帝在场的时候,如果不是被动了手脚,不可能会出现失控。
可是秦衷翻来翻去,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这时,师应舟趴在马脖子上轻嗅。
即便血腥味很重,但他还是闻出来了极淡的酒味,要是再过一会儿,也许真就挥发殆尽了。
秦衷迟疑地跟着他凑近马脖子,确实也闻到了,源头正是缰绳下的穗子。
马在平走的时候穗子是垂落的,到了比试时,穗子跟随马跑动的幅度会扬起来,马闻到后就会被刺激,从而失控。
然而酒味在冬日里迎着风是最容易消散的,所以此招极其阴险且大概率不会留下证据。
二人都皱着眉起身,师应舟说道:“我们先回去告知陛下吧。”
“不,”秦衷摇着头,“这酒味马上就要散尽了,我们根本没有证据。”
师应舟着急说道:“那也不能……”
此时身后陆续传来马蹄声,秦畚带着千牛卫赶到。
秦衷拍了拍师应舟的肩膀,“今日多谢你,也请师三郎替我隐瞒,此事我想暗中调查。”
师应舟只好点了点头。
“阿衷!”秦畚快速跑来,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查看着有没有受伤,“你没事吧?”
“兄长不必担心,我没事。”秦衷抬手安慰他。
此时秦畚发现了他手上的血,然后低头看到马脖子上的箭,总算长长舒了口气。
忽然秦畚又想到什么,抬头十分不悦地看向师应舟。
师应舟有点被吓到,后退了一步。
秦衷知道他是误会了,便连忙解释道:“还要多亏师三郎追着我过来,提醒我才把马刺死的。”
秦衷不能说师应舟帮他找到了问题来源,但他到底是于自己有恩,所以干脆给他安上了另一个“恩”。
秦畚这才不过问师应舟,但仍没跟他说一句话,只顾着把秦衷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