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尧上前仔细辨认,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确认了两个活人,其余的大抵是救不回来了,有几个瞳孔都已经扩散了,离咽气也只是一步之遥。
“你们是拖行了多远?不会是好几十里吧?”
张大头羞赧地说道:“哪能呢,只是这些贼人耐不住奔跑才拖行起来的,前边跟着马还跑了七八里哩,也就拖了十几里,不多。”
崔尧摇摇头:“我就不问了,陈叔你来审问吧,我最近发觉心善的厉害,见不得这等凄惨的场面,拉远些审问,莫要让我听到惨叫声,我家里可是有人信佛哩。”
陈枫点点头表示同意,崔尧他奶奶还真是一位居士,只不过拜的佛像都是怒目金刚,这倒不便明说了。
少顷,陈枫钻回马车,擦掉脸上的血迹说道:“消息确认了,五姓七望里除了咱家都有参与,总共大约万人的规模,伺机要除掉你,他们几个就是寻找你的踪迹的,至于为什么会寻到黄风岭去,那就是他们的个人原因了,不过不可大意,这等小规模的斥候队伍据说还有十几支,不可不防。”
崔尧沉默了片刻问道:“知道原因吗?”
陈枫为难的答道:“不知,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上层的决策不是他们能知道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我等要何去何从,若是一旦让他们堵住,只怕这一千来号人根本不够看,特别是队伍里还有王七郎这个不确定的人。”
崔尧神色难明的说道:“王七郎真的会反水吗?或者说王家真的参与进来了?”
“至少贼人是这么说的,我以为不可不防。”
“不用防备本少爷!我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意外不意外?”说话间,车厢里就闯进来一个人,来人大剌剌的进来走后,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手无寸铁,反而赤裸着上身。
崔尧与陈枫都是一惊,这个货什么时候摸到这里了?外面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不用看外边,外边的人见我没什么威胁就放过来了。审讯结果已经传开,我家的私兵也开始人心浮动。我管束不了,干脆不去管了,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你我怎么说也算是亲戚,我虽然不是太喜欢你,可是至少打心底里还比较信得过。
索性将自己当作人质押在你这里,也好安抚人心,令牌还给你,从现在开始我就缩在你的马车里不出去了,杀也好,供着也罢,都随你!
可我提前说一句,我爷爷不可能陷我于不义之地的,我相信我在我爷爷的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崔尧嘴角抽搐,最后一句话你要是不说,我就信了你的邪,你这个王家之耻,驰名世家的断袖纨绔哪来的自信呐!没看见长孙诠看见你都捂着屁股走,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好!那就劳烦王兄每日呆在我的车厢中吧,车上的零食随意取用,酒水肉食也断不会少了供应,莫要怪我小心,我是不会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的,若是我等能平安回到京城,我自会上门负荆请罪!”
崔尧并没有故作大方的说什么慷慨之言,此刻局势不明,敌我不分,没条件做冤大头。
王七郎倒是洒脱,随意说道:“负荆请罪什么的就不必了,做戏的成分太浓,也容易置我王家不容于世家,不如将我的债务免了吧,我隐约觉得好像数额不小了。”
崔尧一听就不干了:“想得美!五千四百一十二贯零六百一十文呢!最多抹个零!”
王七郎气急:“我这以身犯险得才值四百来贯?你看不起谁呢?”
“你想得倒美!我说得是抹掉十文!”
……
经过一番争执,再王七郎撂挑子不干得威胁下,最终崔尧让了一步,将欠条取出,忍着心痛改成了四千贯整,双方在已经涂抹得不成样子得欠条上画押之后,崔尧愤愤得说道:“你在我车上吃我的喝我的,最后还抢了我的一千四百一十二贯零六百一十文!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
王七郎满意的看着欠条,施施然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来说道:“小爷不是有完全的把握,岂会同你这个铜臭之人相与?自己看看吧,我藏了两日了,总算卖了一个好价钱!”
崔尧取过来详细的读了起来,末了终于卸下了心口的大石,松懈下来。
“怎么样?这张字条加上小爷值不值一千多贯?还觉得钱花的冤枉吗?”
崔尧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嘴里仍在骂道:“赶紧整你的军去,像个什么样子?主官衣衫不整,底下人交头接耳的,上不得台面!”
陈枫疑惑的看着崔尧,不清楚他为何如此善变,刚才还如临大敌的,怎么此刻又换了一副嘴脸?
崔尧将字条扔了过去,说道:“自己看吧!”
陈枫闻言将字条拿起,之间上面写道:世家决议于半途狙击崔尧,你需保全自身!另,尔谨记与你妹婿保持步调一致,保全自身的情况下护佑你妹婿周全为要,老夫虚与委蛇,负责后勤补给,目前已采购海量泻药,以备不时之需。
崔尧松懈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目前最多证明了内部没有问题,可即便是一万拉肚子的乌合之众,那也是一万!不是这一千多人能够匹敌的,崔尧转动着脑筋想着对策,此刻没有两位猛将兄的护翼,崔尧真正的感受到了压力。
“传令!全军改道!突袭四周的吐蕃游骑据点,将大后方清理一遍!”崔尧思虑了一刻钟后,终于下了决断。
陈枫愕然:“为何?”
“没有为何!还不传令?”
陈枫耸耸肩,好吧,那个六亲不认的小混蛋又回来了,他能怎么办,陈叔都不叫了,那就从了呗。
于是本就有些偏移的路线又拐了九十度,直奔已知的据点奔了过去。
那个地点本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地方,平日里走私一下汉地的破布烂茶,换一些风干牛肉、羊羔、羊皮什么的,双方都有些默契。反正从未见过汉地的铁器或是高原的骏马、金银流出,兹当是情报的混杂地,双方的探子也乐意到这里摸鱼,随便听两条亦真亦假的消息,就可回报交差。
崔尧也是从陈枫这里听说过,这地方双方的高层反而不知,底下的人也从来都没有主动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