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里需要安逸。
安逸的意思也就是说,无需顾虑任何人,也没人来打扰,仅让自己得到满足的时间。
比如,我感到安逸的时候,就是这样子擦着玻璃杯的时候。
刚洗过的玻璃杯还滴着水。用清洁的毛巾拿起玻璃杯,擦拭水滴,玻璃杯的边缘处,接触到客人们嘴唇的地方更细致地擦着。最后把全部都擦好之后,既无指纹又无污垢的艺术品就诞生了。
放到光的映衬之下一看,让人着迷。
而这正是,所谓的安逸。
把擦好的几个玻璃杯放到碗橱里摆好,一个又一个仔细地,跟排队一样。等直到认真摆完最后一个的时候,注意力又转移到下一件事上去了。
我拿起叠好放在柜台上的黑色围裙,卷在腰间系好带子。
开店准备已经完成了。
从柜台里面走出去,再一次地,在店里走一圈确认一下有没有垃圾掉在地上,有没有椅子没摆整齐,桌子上与没有污垢。
因为本来是酒馆,店里相当宽敞。柜台座位有十个,四张四人桌,三张双人桌,尽管这样,空间还是有空余的,职工有我一个。
若是问这样能不能营业的话,答案是可以的,要问为什么的话,原因是来的客人不多。
巡视完了之后,我直接走到了外面
在晴朗地让人无话可说的天空上白云在随心所欲地飘浮着。
在昨天之前还是要下雪的模样完全不同,阳光非常温暖,大路上的积雪在融化着,房檐处啪嗒啪嗒地流淌着融水,店前堆着的雪人,也快要坍塌了。
“这里,是间店吗?”
身旁传来了招呼声,让我的肩膀跳了一下。一个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旁边,看着我的瞳孔泛着绀碧般艳丽的颜色。
后脑勺高的位置绑着的一束头发,有着群森一般的暗绿。
“——当然。但是,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店。”
她眼里泛着泪水,然而却是一副笑脸。
我也跟着自然地笑了。
“这是一间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咖啡馆。”
那是在一个晴天里发生过的事情。
在这间店前,我跟她相遇了。
没错,一言一句都如这般重现着回忆。
“呀啊,七罪。又见面了呢。”
她走了过来,砰地锤了一下我的左胸。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呀…”
“到底为什么呢?我也不太清楚。”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不过这次我觉得原因应该不在我。”
“那些事情怎么都好了,比起这些。”
更进一步地,拉近了距离,七罪额头靠着我的胸膛。
“只要你还在这里的话,怎么都好。”
对于这点,我完全赞同。
“为什么你还在呢?”
奥尔瑟雅小姐皱着眉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我。
“这我也想知道呢。”
坐在旁边的七罪一脸诧异地侧目看着我。
就在刚才,抱着书本的奥尔瑟雅小姐慌张地出现了。
说变成白纸的书页又恢复了原样。
“迷宫事变真的发生了吗?”
“那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奥尔瑟雅小姐点着头。
“昨夜,迷宫事变发生了。确认有魔力震的产生,你要是不消失的话反而奇怪了。”
“哈啊。真不好意思。”
“啊,不,是我失礼了,容我道歉。毕竟这算是异常的事例。”
“有这么罕见吗?那个,异世界人留下来的这件事。”
对七罪提出的这个问题,奥尔瑟雅小姐回答道。
“在跟世界没有联系的前提之下,随着迷宫事变而消失才是正常的现象。过去这里都没有异世界人留下来的记录,除了……啊,抱歉,没什么。”
“那么,这家伙如今没有消失的原因,是因为跟世界产生了联系?”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考虑的,但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对人类而言不存在这样的办法。相传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龙所拥有的着将个体跟世界连接起来的力量,但那已经算是连存在与否都无法知道的传说了。”
“那个,不好意思,龙的力量是……?”
我欲言又止地问道。
奥尔瑟雅小姐一边歪头疑惑,一边解释道。
“有一个被称为龙的新娘的古老习俗。过去被称为伊达摩尔的一族,曾把决定要结婚的新娘献上给龙。新娘要是被看上并授予祝福的话,那个婚姻就会跟世界而联系起来,直至来世都能得到幸福。而龙已经消失了数百年的如今,伊达摩尔一族只能依靠着独自的信仰祭祀着龙而已。”
这跟法霸尔先生的话,又出现了内容的分歧。是因为人跟龙看待的角度不同吗?或者说是随着长久的时间发生了变化吗?这我也不太清楚。
只不过,为什么我还能留在这里。
那个理由我已经预想得到了。
“你有什么头绪吗?”
奥尔瑟雅小姐问道
我悄悄看了七罪一眼,她正用着:“看,果然你干了些什么吧”的眼神看过来。
“不,完全没头绪。”
我露出笑脸回答道。
营业式的微笑是我的得意本领。
七罪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累了,我要睡了。
说完,七罪登上了二楼。
看来昨晚没有睡着。
因为原因在我,所以我也觉得很抱歉。
奥尔瑟雅小姐在平日的座位上坐着,跟往常一样看着书,一脸严肃的样子。
因为原因在我,所以我也觉得很抱歉。
不,正确来讲应该说是法霸尔先生的原因吗,或者是托他的福吗?
我正要在柜台上用手撑着脸的时候门铃响了。我看过去。艾良蓓尔小姐呼吸断断续续地走了进来。
“很抱歉店长,我完全,给忘记了。”
“没关系的。”
“为什么会忘记了呢,连我自己都完全不明白。”
看着慌慌张张地拼命解释的艾良蓓尔小姐,我不禁脸颊放松了。啊啊,自己被回想起来了,仅凭这点就足够让我开心了。
“真的没关系,我明白的。”
我说着算啦算啦地抚慰着,不过尽管如此艾良蓓尔小姐还是很惶恐的样子,忽地低下了头,然后像是被骂的小孩一样仰起视线看着我。
“……真的,愿意原谅我吗?”
“当然。”
“那个……今天,我听说这里要举行派对的……”
“啊。”
说起来,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之前想着反正要消失了所以没怎么考虑。
今天本应举行无暗夜的派对的,而且还没邀请艾良蓓尔小姐。
“不好意思,因为之前没机会遇到你。可以的话你能来参加吗?”
艾良蓓尔小姐如同少女一样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真困扰啊,食材跟饮料我都没准备好呢。”
事到如今还会有些什么办法吗。
要是市场上还没卖光就好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衣摆被拉了拉。
“……其实,我有带上在迷宫里回收的食材过来当手信,希望能派上用场。”
“啊,真的吗?帮大忙了。”
艾良蓓尔小姐从魔法皮包里不断地取出了食材堆放在桌子上。虽然看起来量相当多,但考虑到预定参加的人数的话还是心里没底。
门铃又响了。
“嘿诶~”一个听起来很蠢的招呼声迎面而来。
是戈尔爷爷。
两手上抱着非常多的纸袋。
“哎呀,好久不见了夕酱。为什么会完全忘记今天的事情了呢,我可是急忙赶过来的。”
“非常抱歉,我也遗忘了。”
接着进来的是秘书小姐,手上拿着的东西多到遮住了脸,看来全都是些食材。
“不用了呀,能过来我就很感谢了。拿的东西真多。”
“无暗夜时被招待的人要带上食物作为伴手礼去参加,是类似习俗一样的事情。我拿了相当多过来呢。”
“原来如此,所以才……”
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夕先生,早上好!承蒙今天的招待实在非常感谢!”
称为最快派送员的希露露冲了进来。
看见戈尔爷爷他们之后“你们好!”用明亮的声音打起了招呼。
就像点燃了引线一样,接下来一直有常客过来。无论是谁都有带着手信,并叫着我的名字。桌子一会儿就被堆满了。
“……真是惊人的量。”
我在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食材面前抱着胳膊。觉得心里没底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反而担心着能不能吃完。
“看来是压轴的时候呢。”
“呜哇啊。”
“怎么了吗?真是失礼呢。”
不知不觉间艾纳站在了身旁。
“能不能别吓我?”
“是阿夕你自己擅自被吓到了而已吧。”
不过,她说着环顾了一下店里。
“不过这种情形没发现虽说也是很正常的。”
四处都已经开始拿着各自的饮料跟食物在享受起来了。
热闹得甚至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人擅自把酒带了过来,连门口铃铛声都听不见了。
“那么,七罪小姐呢?”
“嗯,已经和好了。”
“那就太好了。”
“你跟七罪说过了对吧?谢谢。真的帮大忙了。”
艾纳转过了脸。
“真是的,都是因为你们两人都很让人操心。差不多的时候就该冷静下来了。”
“实在惭愧。”
艾纳可以说已经帮了我好几次了,没有她的话我肯定没办法在这里重新振作起来。
“现在终于可以给七罪小姐庆祝合格了。”
“——嗯,是啊。”
七罪她,要去到很远的镇子,我重新有了这份实感。
但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感到难受了。
“会觉得寂寞吗?”
“这是当然。不过,毕竟只是稍微有点远而已。”
“说稍微什么的,那可是相当远的距离呢?”
面对艾纳这无语的语调,我回以笑脸。
“跟异世界比起来就跟附近差不多了。”
她先是摆出了个呆住的表情,忽地放松了力气,艾纳露出了非常柔和的目光。
“稍微不见一会儿就变成相当可靠的样子了呢。”
“毕竟也算是个男人。必须展示一下自己的可靠之处才行。”
“啊啦,这我可是早就察觉了。”
在我接着开口之前,艾纳就走开了。
响起了比喧闹声更大的开门铃铛声,一个身子高大的男性走了进来。
“船长!”
“噢。”
船长环视了一下店里。
“怎么,这不是相当的盛况吗?”
“欸欸,实在是太好了。”
“证明小兄弟你的店受到这般的喜爱着呢。什么啊,搞得要过来说服你的我反而像是个傻瓜一样了。”
“说服吗?”
“隐退那件事我要撤回了。收集到的金钱花在了新的船上了,毕竟都对小兄弟你了不起地说教了一番,觉得必须得让你见识一下男人的生存之道才行。”
砰地敲了敲我的后背。
“看来已经没必要了。你的龙骨,已经好好地回来了不是吗。这样看来,反而是我要被小兄弟你影响到了呢。”
欸欸,我点着头说道。
“都是托了大家的福。”
“既然这样你得好好地偿还这份人情才行呐。至于豆的那方面就交给我吧。”
他豪爽的笑声,让店里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
接着马上又看向其他地方了。
店门前一驾马车抵达了,蒙多跟柯烈里昂先生来到了。
马车的货台上食材堆积地几乎要溢出来一样,这让店内响起了一阵欢呼。
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一个后来复盘的时候才发觉到的人也是趁着此刻,压着宽沿魔女帽快步溜了进来,但还是有丝缕的暗绿色发丝微微冒出。
黄昏过后,不正经的那些人们也逐渐增加了。都是这间店在深夜营业的时候光顾过的常客们。不仅诺尔托莉跟她的母亲一起来了,波尼婆婆也不知何时坐在了椅子上
那人终于出现的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法霸尔先生!”
我跑上前去,把他拉进了柜台的内侧。
“嗯,唔?”
法霸尔先生蜷缩着巨大的身体,跟我对视着。
“怎么那么迟啊。”
“抱歉。因为听说派对的惯例是要带上伴手礼的。所以我去山上狩猎去了,有点棘手。”
我踌躇着要不要问他,是狩猎了什么。
连法霸尔先生都觉得棘手的话,对我来说肯定是无法应付的。
“……回头再问吧。比起这个法霸尔先生,你给了我祝福对吧?”
听了奥尔瑟雅小姐的话之后,我一直不停思考着。我能够留在这个世界的原因,无疑是因为受到了龙的祝福。
“那个结婚仪式的时候,你确实是这样说过了对吧。说,给在场的人施与祝福。那,也包括了我对吧?”
我直直看着他。
法霸尔先生露齿一笑。
“啊啊,说得没错。”
“那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我可以不用回去了吗?”
“不,那不对。”
他摇了摇头。
“我最多不过是,给你的话语和你自身施与了祝福而已。单靠这些并不能产生跟世界的联系。”
“但是,我现在能够像这样存在在这里了。”
“那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不管是留下,还是回去,我都尊重你的意思,并祈求了你一生多福而已。龙不能连人类的未来都决定下来。龙的祝福只不过是给它推了一把而已。”
“强烈的感情,吗?”
“那是根连世界的摇晃都没办法切断的线啊,对他人的思念,绝不忘记的誓言,就算远去也祈求着对方幸福的感情——你们,不是把它称呼为爱吗?”
忽地,我回想起了波尼婆婆的侧脸。那个夜里,在提瑟跟菲利斯小姐的旁边,波尼婆婆述说着失去了踪迹的那位重要的人的事情。那个应该是跟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那个人的事情。
是啊,我还记得着,无论是波尼婆婆,还是菲利普小姐,都没有忘记那位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人的事情。
回过头看向法霸尔先生,我笑了。
不知不觉地,胸口的深处像是什么洋溢开来了一样。
“也许就是这样呢。”
“夕能留在这个世界这件事实在是可喜可贺。又可以喝咖啡了。”
“其实这才是,你最为在意事情对吧?”
“……咳咳。”
这时他故意咳嗽了一下。
“不过,真亏你可以留下来了。是互赠了缎带,交换了誓言,跟那个女的凑成了一对吗?”
“一对这说法有点……嘛,虽然说得没错……”
“那真是值得庆祝。男的迎娶妻子之后算是独当一面了。”
是吗,说起来,虽说是顺着气氛而行,我毕竟跟七罪求婚了,她也接受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成为了夫妻了。
“真厉害,完全没有实感。”
“最初是这样的,之后马上就明白了。”
以法霸尔先生怕老婆这点来看,我没问他是因为什么而马上知道的。
“那个,有点我很在意的,缎带是必须要交换的吗?”
“嗯。那是有着将决定自己命运的丝线托付给对方的含义。彼此通过互赠着生命而强力地连结在一起。人类就是这样不断重复着相任而积累起来的历史,从而联系着世界。”
“哈啊……原来如此。”
七罪从雪人脖子上解开,然后交给了我黑色的缎带。该说一切都是多亏了那一瞬间吗。
真没想到,这成了作为我收到七罪回复的象征了。
等下,这时我想到了一个疑问。
送出黑色缎带的含义应该是常识来的。
七罪不可能不知道。
这样的话,那时候?
这时,门口铃铛响了。
我伸长脖子从柜台这里往那边一看,是阿鲁夫先生和索菲亚小姐。
他们进到店里,看起来被附近充斥着的喧闹声给吓到了的样子。
“啊,法霸尔先生,那两人过来了。”
“是吗?那过去吧。”
正站起来的时候传来了戈尔爷爷响亮的声音。
“什么,这不是白色缎带吗。恭喜新婚!”
这样一来四处响起了欢声跟口哨声和祝福的声音。
虽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但那两人还是露出了笑颜。
“那是什么。”
我下意识小声说出口的疑问,得到了艾纳的回复。
“新婚的女性在一个月期间,都要在头发上系上白色的缎带。作为迈出新的人生门槛的证明,而受到大家的祝福,是……”
话未说完就中断了,她呆呆地张开着嘴巴,看向一处。
想着是什么回事呢我也看了过去,然后明白了原因。
注意到的不只是我们而已。
祝福声逐渐静了下来,一个,又一个人都朝那人看了过去。
从连接到里面的通路走出来了的,是七罪。
估计是从浅睡中刚醒过来吧。
虽然那副身姿还是平时不变的制服。
“七、七罪小姐……那、是、那是……”
艾纳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七罪。
正确来说,是绑着头发的那东西。
七罪系着很眼熟的白色缎带。
被店里的视线集中看着,貌似实在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她脸颊泛红,看向了不相干的地方。
下一瞬间,咚地爆发出了声响。
有女性们的欢声,有男性们的悲鸣,有恭喜的祝贺声,也有问对方是谁的询问声。
其中,我被艾纳扯住了衣领。
“啊,等。”
艾纳一脸泪目地瞪着我,虽然明白她想说什么,我却没能听下去。
被男性们包围了起来,被挤得喘不过气了。
“终于出手了吗店长!”
“居然对我的确七罪酱出手了!”
“可恶,恭喜了啊!”
“虽然值得庆祝但真是个幸福得想让人打他一顿的家伙!”
四面八方都在敲着我的背,究竟是在祝福还是在发泄呢?
基本都是后者吧。
“好痛好痛!都说好痛了!”
“嘿,说些什么啊,幸福的家伙!”
有谁在敲着我肩膀。
我挪开护着脑袋的手,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都是些熟悉的脸,大家,都在笑着。
艾纳正咬着手帕,诺尔朵丽被母亲押着呻吟着,缠磨人的戈尔爷爷正被秘书小姐制止着。
我环视着各位。
在这里,在这间店聚集起来的人们,才正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得到的羁绊。
而且还有个比谁都要温暖地,注视着我的女孩。她正看着狼狈不堪的我苦笑着,这时我会说些什么呢,她已经预料到了吧。
一副无语了的样子嘴唇动着说了声“傻瓜”。所以我面对着围在我身边的男性们,摆出了一副得意至极的表情。
“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
噌地,隔了一瞬间空白之后,响起了男性们的悲鸣和怒号,我又一次手忙脚乱地接受起了祝福。
真是的,这简直是个最棒的夜晚啊。
走出店外,夜色已经笼罩了街道。
但是街道上到处还传来着人们快活的声音。
因为店里的热气实在太厉害了,寒冬天空之下的空气正好让人舒服。
我取出了口袋里面的纸,完全变得破破烂烂了。
轻轻沿着折痕打开后,那里并排着常客们的签名。
溢满在纸上,几乎没有空隙,完全恢复了原样。
我又仔细地叠好,小心地放回到口袋里。
店里回响着笑声,我一边背对着它一边抬头看向天空。
圆月在上面高挂着,无数的星星四散而开。
会有一天,我会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感到后悔吗?
原本的世界,自己没有回去那个有着我家人的地方,我会觉得后悔吗?
不知道。
不过,要是能转达他们,我现在能这样子健康地生活着的话就好了,在新的地方开着店,有很多人上门光顾,遇到了喜欢的人,让我打心底地决定了这里就是我的栖所。
这样告知之后,大家会祝福我吗?
背后的门打开了。
喧哗声瞬间大了一档,然后又变小了,站在我旁边的是七罪。
“在想事情?”
“嗯,想着真想向家人介绍一下七罪啊。”
“……没问题吧。真亏你能骗走夕呢,感觉会被这样子骂呢?”
“没事的。感觉母亲她应该会高兴地疼爱七罪的。大概会说出,正好也想要个女儿呢,这样子的话。”
冬夜的天空真的非常漂亮。
吐出的气息冻结成白色,马上又轻轻地消融而散。
“觉得寂寞吗?”
七罪看着我。
“是呢。不过,还有七罪你在。”
店里又响起了欢笑声,接着传来了什么东西倒下的声响,他们在干着什么呢?
“……还有愉快的客人们在,所以没关系的。”
“是吗?”
七罪点着的头上,有着被月光照映出淡淡光辉的白色缎带。
“你戴上了呢。”
她像是用手遮挡着一样摸了摸缎带,然后像是掩饰着害羞一样摸了摸头发。
“这是因为,呐。毕竟都这样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真的很在意过的。”
“不可能那么随便就戴上去的吧。”
这根白色缎带,是七罪初次的生日的时候我作为礼物送给她的东西。
“反正是不清楚含义就送了过来的吧,那个时候。”
“我要是说,其实我是知道含义才送的话,你怎么办?”
“哈啊?”
张大了眼睛,七罪的脸转眼间就红了。
但是看起来马上就察觉到自己被戏弄了的样子,转睛瞪向我。
“你啊,真的是,哎!”
接着她夺过我的右手,七罪向后转身。
“好了,要回去了。”
那一天,戈尔爷爷说过的话,我如今还记得着。
不是只有家才是归所。
我,想让这件店铺成为无论是谁都能当做是归所的场所。
这里是异世界,有着魔法,有着迷宫,也有像是兽人之类的人们。
我决定了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可是这里,这间店,不是我的归所。
归所不是有着实际形态的东西,而是心中不可动摇的支柱。
总有一天我怀念起原本世界的那一天会到来吧。
被思念家乡的情绪击溃内心的日子,还有自问着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的日子,都会出现也说不定。
但是,肯定没事的。
我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我紧握着手中的温暖。
七罪回过头来,朝我微笑着。
只要有了这个,无论怎样的日子我都能跨越过去。
正是这里,正是这手中的温暖,才是我的归所。
七罪打开了门。
而店里,洋溢着让人吃惊一般的热闹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