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鞭炮和锣鼓声中,稳稳停在了府门前。
宋迎好换了身浅红的衣裙,笑语盈盈地俯身去掀帘子,把里面的披着盖头的牌位请了出来。
这个活本来该由娶亲太太来干,但现在这镇子里也不剩几个人,最终还是落到了阴媒婆身上。
宋迎好双手捧着牌位,脚步轻盈地摆到了拜堂的供桌上,就在易春生的牌位旁边,又用红绳在两个牌位之间绕了几圈,算是给两位孤魂牵了姻缘红线。
易春生的纸人和掉包过的南青的纸人也被推上来,立在堂前,两张涂了大红颜料的惨白面庞对瞪着,怎么也看不出是一对即将成婚的佳偶。
梁再冰一想到红盖头下是南青的牌位,就憋不住想笑。
让你背地里使阴招,遭报应了吧?
这么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梁再冰当然不会吝啬,他尽量保持严肃的表情——因为怕笑出来会挨揍——热情地跟直播间里善良正直的观众介绍。
“今天,我们怀着喜悦……哦不,沉痛的心情来参加南青先生和易春生的婚礼。”
“南青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副本里的好队友,他永远是那么踏实可靠,认真探索、破解生路、舍己为人的事他一件也没做过。”
“但是啊,但是,南青同志的个人能力非常突出,尤其是在背刺队友这方面上,给我留下了非常难忘的回忆,我想我化成灰也不会忘记那一刻。”
“现在,就让我们擦干哀痛的泪水,送他最后一程,并恭祝他一声——新婚快乐!”
梁再冰激情客串追思会司仪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光屏右上角不断弹出的提示里,闪现过一条:
【欢迎玩家“南青”进入直播间】
然后光屏上忽然弹出了最贵的那个礼物的特效,绚烂的光影铺满了整个屏幕。
【“南青”打赏积分】
是的,作为心理变态的老艺术家,南青的id名字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地用了本名,一眼就能认出来。
也没有玩家敢仿冒顶替,除非嫌活得太长了。
看清提示上的名字之后,梁再冰翘起的嘴角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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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的沉默不同,光屏的弹幕成倍地爆发增长。
毕竟作为他的观众,最爱看的就是主播装x的时候惨遭滑铁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了什么?”
“楼上的好吵,挡着我看儿子精彩表情了。”
“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我自己的冥婚。”
“来来来,合影了,煮啵名场面喜+1。”
“不什,你们关注点全偏了吧,没有人在意为什么死人能复活吗?”
“对啊对啊,我当时还特意切到他主播间里,看着他死的,整个身体被吃得连渣都不剩,这能活?”
“一看你就是新玩家,对鸿钧见识太少。”
“我找着瓜子爆米花了,细说。”
“只有我这种在惊悚游戏摸爬滚打一年多的才知道,鸿钧公会他们内部有种秘而不宣的黑科技,只要晋级S级的成员,无论在哪个副本里挂掉,都能在公会里复活。”
“所以路易生当时也是这么活过来的吗?我还以为他是用道具化身进的b级本呢?”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总之他们的黑科技就是很牛啦。”
“我去这待遇也太好了,岂不是相当于升到S级就能在惊悚游戏里随便躺了吗?”
“你怎么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转投鸿钧这种恐怖组织,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联系方式在哪里?”
“前面兄弟发财带我一个。”
“不会吧,你们不会以为鸿钧什么垃圾都收吧?回去评估一下自己什么平,副本评分有没有提高,队友击杀率有没有达到70%以上,这两项都没达到就别出来丢人现眼说要加入鸿钧。”
“不好,我就开玩笑说说,怎么好像真混进来鸿钧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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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人确实不能高兴得太早,容易被倒霉事缠上。
妈的,这帮鸿钧的人怎么都有复活挂?
上次路易生就够烦了,现在又来。
大喜大悲之后,梁再冰勉强保持了一个冷静的表情,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专注当前的副本。
活过来又怎么样,反正南青已经退出副本无法干扰副本进程了。
就算要算账了,也得等这个副本结束,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找谁麻烦呢。
宋迎好捻起三炷香,在红烛上烧着了,代替纸人新郎新娘上了香,就算拜过天地。
毕竟这个年代的纸人没高科技到那种程度,还无法完成叩拜这种高难度动作。
礼成之后,几个仆人上前把纸人抬去洞房。
等着午夜子时一过,把两方的尸骨合棺安葬,冥婚就算是完成了。
实际上正月初二并不是适合破土安葬的日子,但他们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现代人,封建迷信什么的完全不足为惧。
再说就算起尸了,背包里还有道具呢。
梁再冰离开张灯结彩的拜堂,在内院找了个僻静角落猫着,静静等待午夜的到来。
盛京宇披好隐身斗篷,脸色难看地站在他背后。
“就剩十几个小时了,你不去找生路,是等着它砸到你头上吗?”
梁再冰背靠着粗壮的树干盘腿坐着,闭目养神,“其实我已经找到了。”
“靠。”盛京宇爆了句粗,“你不早说?”
看自己跑来跑去白费力很好玩?
梁再冰大言不惭地一摊手,“这不是,不确定生路对不对嘛。”
盛京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好不容易把难听话憋回去,最后只是气愤地用手指点了他几下,气冲冲地走开了。
江清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柏树边,垂下手捏了捏梁再冰的脸,“睡会儿吧,副本很快就结束了。”
梁再冰哼哼两声,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别吵,本来都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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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上面板上的时间显示刚过午夜十二点,院中就响起了一阵尖锐高亢叮叮声。
发声的来源正是易柏居住的东面厢房。
眨眼间,管家就带着府里仅剩的仆人们,堵在了门口。
他们撕去了白天平和的伪装,彻底露出了鬼魅的骇人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