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赵振国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婉清迈了下腿,结果双腿一软,直接跌在地上,一时间怎么都站不起来。
赵振国蹲下身,把她背在背上,趴在赵振国背上的宋婉清也害羞不起来了,心里头慌慌的。
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透过朦胧的视野,那间屋子亮着微弱的灯火,孤单地照亮一片黑暗,而那点火光,正在一点点熄灭。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突然离去,她感到的只有恐惧,一种原始的恐惧。
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压抑哭声,宋婉清无声地抱紧了赵振国的脖子。
回去的路上宋婉清一言不发,赵振国担心她,轻轻摸过她的脸,却摸到一手湿润:“怎么了?”
“振国。”宋婉清埋在赵振国宽厚的背上,眼眶溢出的温热,轻松把赵振国背上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
赵振国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放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喃喃说着安慰的话。
“怎的哭成这样了?”赵振国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问。
宋婉清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珠,难过道:“嫂子...就这样...还是挺凄凉的。”
赵振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兀自揪着衣角,立于一片阴影中,整个人都黯然失色了,他的心也有点闷闷的。
“媳妇儿,你想救曹凤杰?”
赵振国突然问了一句,宋婉清摇了摇头,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轻笑道:
“振国,尽人事听天命,已经尽力了,救不回来也是天意。”
如此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太可怜了,赵振国眉头紧锁,淡淡道:“若你真想救她,我们就想想办法。”
“啊?”
宋婉清听罢猛地瞪大了双眼,眼中光彩乍现,眼巴巴地盯着赵振国,心思一目了然。
这样的宋婉清太纯善了,兴许会显得可怜,但不可否认的是,赵振国喜欢的就是她这种大方真挚的性格,遂点点头:
“郝老板没走多远,我骑摩托车截住他,让他帮忙吊着命,随后把人拉到镇卫生院去...”
...
来到老王家的时候仍旧是一片沉重之色,
王大山和王海已经放弃了,父子俩坐在门槛上,颓然地抽着旱烟。本想儿媳妇(弟媳妇)生个男儿继承香火,全家伸长脖子盼了十个月,岂料最后一尸两命...
王河还跪在神台下,碎碎念叨着什么,似乎不愿意放弃,但精神状况已经摇摇欲坠。
刘淑琴带着张红霞分别烧水,打扫。
张红霞眼含热泪,伺候妯娌换上新衣,免得僵了换不上了。
这时,赵振国和宋婉清已经过来了,曹三丫注意到他们,以为是来奔丧,差点当场哭出来。
“你们怎么又来了?凤杰都被你弄死了,你满意了吧?”张红霞见到宋婉清就像找到了什么出气筒,扯着嗓子谩骂起来。
“你媳妇上高中就跟别人谈对象,不清不楚的,她敢干,咋就不让人说了?凤杰只是说了宋婉清两句,狗剩竟然就上来与她争辩,要不是被狗剩气到了,凤杰能早产么?”
她的话一出,全家人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赵振国当场变了脸色,冷冷道:“真是肉包子打狗,好心全当驴肝肺,我们走。”
他真的生气了,甚至觉得这家人没必要救,死了也是报应。
“振国!”宋婉清拉了拉他。
那边曹三丫也说:“嫂子,是他们帮了我们。我姐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
“你闭嘴吧,这里有你一个娘家妹子说话的份儿吗?”
曹三丫一时间委屈得泪流满面,亲姐在屋内生死未卜,姐姐丈夫却只知道傻缺地拜神,姐姐的嫂子又在这里继续骂这么本事的表哥表嫂。多种无力感掺杂在一起,她甚至有点癫狂。
说起来姐姐早产跟赵振国那才是八竿子打不着!不知道这家人发什么疯!明明是她自己嘴欠传婉清嫂子的闲话被狗剩听到,呛了她几句,她自己受不住脚滑了,管振国表哥什么事儿?
随后跟进来的郝老板看着这么薄凉的一家人,也是惊了。
振国兄弟骑着摩托车把他硬生生拦下,又火急火燎地折返回来,就因为是振国兄弟的正经亲戚,他想着,卖个人情又能咋的?
可没想到,这家人的眼界、见识,窄得跟针眼似的,实在是太差劲了。
这家人,到底是亲人还是吸血的蚂蟥?罢了罢了,他卖的是赵振国的面子,又不是他们的!
郝老板开口了,说他可以放手一试,但治死了王家可不能追究,还得先立字据才肯动手救治。王大山一咬牙,心一横,就跟郝老板立了字据。
郝老板又吩咐王家人去准备十根缝被子的针、棉线,还有锋利的大剪刀,全都得用开水煮过!
王家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刘淑琴最先反应过来,拉着曹三丫去准备东西,自己这俩儿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老王家怕是要被这俩女人祸祸没了。
郝老板进了产房,一家人又开始了焦急地等待。
不时,产房内又响起了妇人的痛呼,不过这次的痛呼听着明显比之前有力得多,应该没啥大碍了。
宋婉清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整颗心都揪在一起。产房内的痛呼是那么撕心裂肺,若非知道在生孩子,她甚至会以为里面在动刑,
赵振国低声问:“要不我们先回去?”
“再等等吧。”宋婉清摇了摇头,又看向产房的方向。
赵振国见她小脸都发白了,把她带到一边,轻轻地搂着她。
煎熬了许久,直至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产房终于有了好消息。
只听曹凤杰发出一声用力的嘶吼,紧接着屋内响起了响亮的啼哭。
婴儿的啼哭如同一支穿云箭,直接划破了小院的寂静。
王河直接反射性的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跳到了产房门口,着急的瞅着里面。王大山和王海也浑身一震,对视一眼,快步过去,动作可谓是比兔子还快。
郝老板刚刚把孩子抱出来,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怀中襁褓。
“是男娃吗?”
父子三人一个表情,那模样就像若不是男孩就扔了喂狼似的。
好在这回父子三人没有失望,郝老板把襁褓下面掀开一角:“带把的,怕是得有个八斤了。”
顷刻间,三个男人喜极而泣。
“老天啊,终于,终于还是送了个大胖小子给我们呀。”
“爹,我有后了,哈哈,我们的香火没有断,我有儿子啦,哈哈哈,儿子呀。”
“祖宗开眼了,祖坟冒青烟了,臭小子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上香。”
“好嘞。”
男人疯癫的笑声回荡在院子内,其中最开心的要数王河了,盯着母亲手中的儿子是眼都看直了。
自己媳妇一直生不出儿子,兄弟却生了个男娃,家产都默认是他兄弟的,他的头就没有抬起来过。每天都要看弟兄的脸色,活得堪比龟孙,现在总算是腰杆都挺直了。
王河扬眉吐气,走路都带风,郑重地上了三柱香,紧接着又拜过列祖列宗,交代家里添丁的事。
王大山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郝老板:“谢谢了,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该的应该的。”
此时此刻,王大山一家老小都围着新生的小孙子看个不停,也没有人去房里看看曹凤杰,只有曹三丫端着热水进去给自家姐姐洗洗身子,换身衣服。
全家的注意力都在小孙子身上,自然也没人发现赵振国、宋婉清和郝老板已经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