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立刻就冲着姜令芷怒声道:“放肆!”
姜令芷正要分辨,便听见佑宁帝身边的宁皇后轻咳一声,随即又朝着床榻上的仪妃看了一眼,似是在暗示什么。
姜令芷恍然,立刻改了主意。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皇上,臣妇冤枉......”
佑宁帝怒意不减:“冤枉?你冲撞仪妃,残害皇嗣,殴打太医,桩桩件件这屋里的宫女都瞧见的,如何冤了你?你当朕的后宫是什么地方?混账东西!”
宁皇后抬手安抚着佑宁帝,轻声道:“皇上,您消消气。”
随即又看向姜令芷,重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可在后宫动手?还当这是青州呢?”
听到青州两个字,佑宁帝一阵警醒,不由得将怒气往下压了压。
青州的战事能平,姜令芷到底也立下大功,总不能前脚才重赏了她,后脚就又重罚她。
这岂不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想到这,佑宁帝看了宁皇后一眼,目光中隐隐透出欣慰之感。
还得是皇后心细。
是以,佑宁帝看着姜令芷,冷声道:“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姜令芷顾不得感激宁皇后,立刻便做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皇上,臣妇实在是冤枉。奉旨替仪妃抄经书,乃是天大的福气,怎敢不识抬举冲撞仪妃?至于这位王太医,臣妇的确是打了他,但事出有因......”
她边说边偷瞄着佑宁帝的脸色。
见佑宁帝神色不耐,立刻又拧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往下掉,“臣妇方才正抄写经书,仪妃娘娘却不知为何忽然晕倒,臣妇立刻唤了宫女进来,让她们去找牧大夫。好不容易才将牧大夫找回来,正要给仪妃娘娘诊脉,可这位宫女......”
姜令芷指着翡翠,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皇上,方才您也听见了,仪妃娘娘明明派她出门去迎牧大夫,可她不知安得什么心。不仅没有找牧大夫,反而一回来就拦着不让牧大夫医治!”
佑宁帝阴沉的视线落在了翡翠身上:“怎么回事?”
从方才宁皇后开口替武成王妃说话时,翡翠便觉得不好。
这会儿听到佑宁帝质问,更是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急忙给自己找借口:“皇上,奴婢带人到厕轩找了一圈,只是没能找到人,只好先回宫来。可谁知一进寝殿,便瞧见娘娘晕倒在床,一个陌生人站在床前不知要干什么,奴婢一时情急,才出言阻拦的。”
说得也有道理。
佑宁帝神色和缓了几分。
这宫女行事虽然粗笨了些,可到底也是为着仪妃的身子,情有可原。
宁皇后适时又开口了:“皇上,臣妾听这意思。仪妃晕倒这好一会儿了,似乎还没有医治呢?
说着看了王太医一眼,“王太医倒是一直给仪妃调理,可他如今伤了胳膊......”
视线又状似不经意地看向牧大夫,“牧大夫医术虽然更高明些,可......皇上的意思呢?”
佑宁帝看向牧大夫:“你去!”
牧大夫点点头:“是!”
翡翠的脸色彻底白了,整个人浑身发抖。
完了!
全完了!
怎么办?
若不然,等牧大夫说出真相,就怒骂牧大夫是庸医......
但她没想到,佑宁帝转头又吩咐曹公公:“再去请赵院判来!”
翡翠:“......!”
就算牧大夫是庸医,那赵院判总不可能是庸医吧!
路又被堵死了。
曹公公应下后,便转头出去。
他想吩咐小夏子去一趟,可瞧了一圈,也没见着小夏子。
只好另外派了个小太监去一趟太医院。
他心里十分奇怪。
他方才是让小夏子带着牧大夫去完厕轩,然后再将牧大夫给带到这梧桐宫来的。
小夏子是他认下的干儿子,一向听话,不是偷奸耍滑之人。
他一定会在这梧桐宫等着牧大夫诊完脉,再随着武成王妃一起回太和殿。
可牧大夫在这,小夏子人呢?
他一边按下心思,一边往回走。
正要去掀门帘,便听见牧大夫说:“皇上,仪妃娘娘的脉象,不像是有孕啊......”
曹公公顿时皱起了眉头。
仪妃假孕?
怪不得方才武成王妃说,仪妃的宫女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牧大夫呢!
分明是故意不想让牧大夫来给仪妃诊脉吧!
那小夏子......
他暗道一声不好。
立刻往外走了几步,吩咐佑宁帝带来的御前侍卫,让他们到梧桐宫附近的各处厕轩找一找小夏子。
御前侍卫自然会卖曹公公几分面子,随即便带人去找。
等曹公公再回到去时,就瞧见牧大夫正在给仪妃施针,还不忘替姜令芷澄清,“仪妃晕倒,乃是服用了会导致孕吐药物的缘故。”
一针下去,仪妃悠然转醒,一眼瞧见佑宁帝,便立刻声音哽咽:“皇上......”
佑宁帝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你敢假孕骗朕?”
仪妃周慧柔方才浑身瘫软动弹不得,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屋里方才发生的所有对话,她都听在耳朵里。
牧大夫给她诊了脉,佑宁帝知道了她没有身孕的事情。
她不能就此倒下。
只能尽量佯装无辜,让佑宁帝相信她也是被蒙骗了,将自己摘出来。
她咬了咬唇,抬头看着佑宁帝,露出一个迷茫而又震惊的神情:“假孕?皇上,臣妾万万不敢啊!王太医明明说,臣妾有了孩子,怎么会是假孕?!我的孩子呢......”
她说话都带着哭腔,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佑宁帝光是看着这张脸,怒气就不由得一点一点消减,皱着的眉头也松散了几分。
他怒视着王太医:“说!怎么回事?”
仪妃瞧着佑宁帝的神色,心中一喜,不等王太医说话,当即又乘胜追击:“皇上,臣妾自打入宫以来,便得皇上宠爱,短短三月,便已经从贵人封妃。皇上如此厚爱,臣妾何愁没有子嗣,何苦要假孕骗皇上?
此番定是有人心生嫉妒,才买通这位王太医,故意让臣妾以为自己有孕,离间臣妾和皇上,让臣妾被您厌弃......
皇上,此人好阴狠的心思,臣妾当真是好害怕......”
佑宁帝果然很吃这一套。
他听着这话,眼中多了几分心疼。
姜令芷瞧着这一幕,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还真是小瞧仪妃了。
真不愧是荣国公府培养出来的,披着一张天真柔弱的表皮,却将宫心计运用得炉火纯青。
不仅将自己摘了个干净,甚至还将宁皇后拉下水。
后宫嫔妃不宁,执掌六宫的中宫皇后,自然要背一个处事不力的罪过。
仪妃说服了佑宁帝,转头又朝着王太医发作:“王太医,本宫待你不薄!你说,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害我的?欺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的父母妻儿都不管不顾了吗?”
王太医满头冷汗。
他是周太后的人,身家性命都被周太后捏在手里。
周太后派他来替仪妃调养身子,他自然是要维护仪妃的。
事已至此,他的小命是难保了,但他的家人......
王太医很快做好了权衡。
他努力地咽了口口水,转头就朝着宁皇后哭喊道:“皇后娘娘救命啊,微臣不想死!微臣都是照您说的做的,您不能不管微臣呀!”
仪妃听见这话是真有点震惊了。
她原想着王太医会随意推个倒霉的嫔妃出来,却没想到他一开口竟要攀咬宁皇后,倒是胆大......
不过,这也不是不行。
今日就算弄不死姜令芷,那么扳倒宁皇后,也是好事一桩。
仪妃立刻就顺着王太医的话,朝着宁皇后哭喊道:“皇后娘娘?臣妾到底哪里得罪您了,您要这样害臣妾?您贵为六宫之主了,为何会这般恶毒......”
而佑宁帝也转头定定的宁皇后,眼神难掩失望,“皇后,你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