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就此作罢,不让牧大夫医治,倒是能瞒过假孕的消息。
可错过了今日这个机会,再想把残害皇嗣的罪名扣到姜令芷这个贱妇头上,那可就难了。
仪妃周慧柔思绪转得飞快,衡量了一番后,决定还是赌一把。
牧大夫此刻还在厕轩。
只要在牧大夫来梧桐宫之前,先让佑宁帝离开,再让翡翠带人去拦住牧大夫,不让他来给自己诊脉,那么一切就还能照计划行事。
于是仪妃立刻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继而又十分体贴道:“皇后娘娘实在贤惠仁德,不仅一力在太和殿周全,还能这般顾念臣妾,臣妾既是感激又心中有愧。皇上,您快请移驾太和殿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臣妾在这里等着牧大夫便是。”
这番话是说到了佑宁帝的心坎里。
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想看到妻妾和睦呢?
宁皇后虽然强势,但不得不说,她打理六宫从来都是稳妥细致的;仪妃虽然柔弱,但她又有着一颗善解人意的心肠,又懂得大局为重。
这样的后宫,他如何能不安心?
佑宁帝笑了一声:“皇后仁德,柔儿也懂事。抄完经书便快些到席面上来,朕要当着众人的面,封你为贵妃。”
贵妃吗?
的确让人很心动。
仪妃轻轻挑了挑眉,四妃之上便是贵妃,但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和皇后。
她并不急于一时。
她会一步步地爬上去。
佑宁帝嘱咐完,便起身往外走,如今时辰实在是不早了,宫宴还在等他主持,他这个皇帝不露面也不好。
“恭送皇上。”
佑宁帝和曹公公一走,仪妃施施然站起身子,不动声色地吩咐翡翠:“带人去迎一迎牧大夫。”
翡翠眼神一暗,立刻便明白了仪妃的意思。
当即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梧桐宫的正殿里便只剩下姜令芷和仪妃二人。
仪妃好整以暇地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姜令芷:“你还真是运气好。原以为你会给我小舅舅陪葬的,没想到,你竟还成了王妃。”
言语间,颇有种要跟她算一算账的意思。
姜令芷也站起身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世事无常。我也以为你会在感业寺修行十年,不曾想,这才不到半年,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仪妃娘娘了。”
仪妃哼了一声:“你竟还好意思提?你当时假意放过我,又故意求荣安长公主重罚灵舒,不就是为了挑拨瑞王府将矛头对准我?你想害我,偏偏老天爷不让你如愿。”
这便是造化。
她周慧柔命里就是富贵,哪怕做不成宣王妃,也能做佑宁帝的嫔妃。
姜令芷颇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仪妃娘娘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难道你想和灵舒一样被扔进南苑百兽园,被野狼咬断断脚?”
仪妃:“......”
此事的确是姜令芷故意挑拨算计。
但灵舒在百兽园被野狼咬断脚的事情,却也是实情。
相比之下,她去感业寺带发修行,倒算是捡回一条命。
再者,她后来被罚,也是因为瑞王进宫告状的缘故......好像无论如何都怪不到姜令芷身上。
以至于此刻算起账来,好像也只能白白吃个了哑巴亏。
仪妃有些气滞,不由得冷笑一声,追问道:“那你害得我爹死无全尸,我祖父和我哥哥服毒自尽,又怎么说?”
“你爹和你祖父不是我害的,是他们罪有应得。至于你哥哥,的确无辜,”姜令芷扯了扯嘴角,分辨了一句,“可覆巢之下无完卵,谁让他生在荣国公府呢?你爹和你祖父行事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连累他,怪在我头上实在无理。”
她对周渊隐约有些印象,虽然纨绔了些,却也没听说他做过什么坏事,无非是爱玩闹了些。
这一次,被荣国公连累得丢了性命,实在令人惋惜。
见仪妃很是气怒的样子,姜令芷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仪妃娘娘莫要动怒,腹中的胎儿要紧,若是出了事,臣妇可担待不起。”
说罢,自顾自的转身,朝着仪妃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走过去。
桌上放着现成的功德经,姜令芷提笔毛笔,饱蘸墨汁,当真是像模像样的开始抄了起来。
这让仪妃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甚至于她的最后一句话,也让仪妃有种,早已被看穿的感觉。
仪妃沉默不语。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毛笔落在纸张上那沙沙的声音。
知道姜令芷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却没想到居然能强词夺理到这个份上。
也是,这样从烂泥里爬出来的贱妇,一心只想往高处爬,哪里会要脸?
又如何会讲道理?
何必再跟她说这么多呢?
仪妃看着姜令芷专注写字的模样,忽然起身,状似不经意地一把抄起修剪花枝的剪子,小跑了过去,抡起剪子便要去捅姜令芷。
她当然知道这种小剪子杀不死人。
但她要的,只是姜令芷情急之下推她一把,然后她便会立刻大喊一声。
这样,守在宫殿外的宫女,便会立刻冲进来,亲眼看见是姜令芷推了她。
而在偏殿的王太医也会立刻过来,从她的脉象中诊出“小产”。
这样一来,便坐实了姜令芷的罪证。
她想的很好,但姜令芷反应更快。
仪妃的剪子才落下来,就被姜令芷用力架住了胳膊。
姜令芷一个用力,仪妃手腕吃痛,她刚要喊,却又立刻被捂住嘴。
姜令芷轻笑一声,用力的拉了仪妃一把,将仪妃扯得原地转了半圈,就这样背靠在姜令芷怀里。
仪妃:“......”
姜令芷劈手夺了她的剪刀,顶在她的脸上,手上仍旧死死地捂着她的嘴,轻声道,“慧柔,你若乱喊乱动,我便划花你的脸。”
仪妃惊恐地摇摇头。
她能获得佑宁帝的宠爱,很大程度上便仰仗的便是这张脸。
若是脸花了,就算是佑宁帝因此恼怒处置了姜令芷,可她这个仪妃也做到头了。
两败俱伤的事情,她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