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此次被小贼偷走,一介单枪匹马力战千军万马,这一遭定然是受了惊吓,大小战役多年亦是第一次受伤,端恒只当它是受了委屈,哄道:“好马儿,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已是累了,我们且给你包扎伤口,给你吃些草料,你若是通灵性就先莫要恼,随着这位将士去罢。”
赤旻唤抚摸着踏雪染着殷红鲜血的皮毛,心中怅然,如同缺少了些什么,失魂落魄的盯着那片黄沙弥漫,心不在焉的点头道:“踏雪,你回来就好,快些回去歇歇罢。”
历来战场厮杀的坐骑只会沦落为战马,踏雪既是西域宝马,皮毛顺滑雪白,如同上好的白玉绸缎,他们定能看出是匹万里挑一的好马,不会就这般轻易将其放回归途。
战马和粮草是历代战乱的命。
踏雪回来虽是好事,可他偏生觉得倒像是有人故意手下留情,有意而为之,把踏雪给放了回来。
还有,那个小贼莫非真的死了么……
手掌心内似乎有着潮湿咸腻,赤旻唤微微一愣,仿若后知后觉的张开手掌心,里内的五指浸染着咸腻的鲜血,呆滞间,踏雪身上的皮毛晕染着大片殷红的鲜血,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股子的清木草香,夹带着山涧清爽的甘泉,并非是踏雪的鲜血,可却又不像是凡人该有的鲜血气息,凡人的鲜血气息他最为清楚不过,是铁锈略带着咸味的。
很奇怪,却又很熟悉。
胸口开始泛着一阵阵翻涌着的痛楚,如同钝器砸在心上的沉重,闷得紧,赤旻唤伸手压了压胸口处,可笑至极欲要把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给压下去,却觉得越发闷疼得厉害,似乎是找不到宣泄的缺口。
端恒抬手搀扶住赤旻唤的身形,担忧道:“殿下为何神色如此难看,莫不是近日里过于劳累了些,可要回宫内歇息片刻?”
“不必麻烦。”赤旻唤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眶里泛着微红,疲倦不堪的摆了摆手,下巴颏处亦是冒出青色的胡茬,看起来颇为狼狈,按压着胸口处吃力的直起身子。
“东陵城中的百姓可都由东陵密道偷偷送走了?”他问。
端恒腰间挎着长剑,手指紧扣着长剑剑柄,点头:“属下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将宫内所有的金银财宝送予百姓们,相信东陵百姓有了那些财物,再做些小买卖,定然是一生衣食无忧的,殿下大可放心。”
赤旻唤脸上难得一见的出现几分由衷的笑意,眺望着远方黄沙弥漫的战场,目光悠远,仿若年过古稀的老者,闭上双眼深深的吁出一口气,如同肩上再无重担,点着头口中喃喃道:“……如此便好。”
其实回想以前过往种种,他似乎从未为自己而活过,因为渴求母亲的目光,所以就拼了命的习武练剑,除其一个冰冷刺骨的名讳,什么也没能得到,他亦是想过远离尘嚣,可终究难逃世俗。
如今身为东陵太子殿下,他的使命终算是做到了,东陵百姓们有了皇宫内的那些财物,下半余生定然能过个衣暖饭饱的日子,他这一生终于不用活得那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