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走得不快,沿途还顺便修桥补路,开挖沟渠,与百姓其乐融融,但速度再慢,也于约定的时间,到达云雾山下的玉丹河畔。
不出邵沉锋、贺芳亭所料,河水汤汤、杨柳依依,对岸却没有褚中轩的銮驾。
只有几群看热闹的名士大儒、平民百姓。
为表诚意,邵沉锋宣布,大军将在此停留五日,恭候褚中轩。
大儒们纷纷叹道,“此乃帝王气度,镇北王有其祖邵满江之胸怀!”
也有人皱眉,“当年九华定天下,何等风雅、何等大义,太祖褚世英建都重安,立大昭皇朝,是为了天下百姓,邵家先祖邵满江退出中原,镇守朔北,也是为了天下百姓。进或退,皆碧血丹心。两位都是千百年一遇的英雄豪杰,如今邵满江后续有人,太祖的后人却,唉,子孙不肖啊!”
还有人嘀咕,“九华定天下,定了褚家两百多年江山。眼下风水轮流转,只怕要转到邵家了。”
“这江山,本来就有邵家一半的功劳,褚家违誓,就该邵氏为尊。”
名士大儒们想法复杂,但都决定写诗赞扬邵沉锋、镇北军,等大军过河后呈上。
普通老百姓的想法就简单多了,新帝不敢来,怕了。
看来朝廷打不过镇北王府。
北岸,邵沉锋也在跟贺芳亭说九华定天下,“今日之情形,与那时何其相似!”
贺芳亭摇头,“不像。当年太祖与邵家先祖,都应约到了九华山,褚中轩却连来都不敢来。”
当然了,他不来更好,来了,她与邵沉锋就得做出姿态。
也正是因为笃定他不敢来,才会发出那个邀请。
又信心十足地道,“此战,他未打先输!”
邵沉锋豪气干云,“没错!”
话锋一转,笑吟吟地道,“还记得咱们打的赌么?王妃赢了,打算如何处置本王?”
贺芳亭嗔他一眼,“罚你今晚帐外巡逻。”
邵沉锋:“......那可不成,本王得陪伴王妃娘娘。”
贺芳亭:“不许聒噪!”
邵沉锋眼眸含笑,“好!”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只听得河流潺潺,偶尔还有虫鸣声。
玉丹河南岸,名士大儒和百姓们有的回家,有的回了客栈或亲友的居所,并没有在岸边露宿。
北岸大片空地上,立满了镇北军营帐。
除了巡逻的卫兵,将士们都已安睡。
忽然,上游传来雷鸣般的轰隆声。
卫兵们纷纷看向上游,那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一名卫兵敲响了锣鼓,大声叫道,“不好,发洪水了!”
“发洪水了!”
卫兵们接连示警,声响一级传一级,震动整个军寨。
各营帐逐渐亮起灯光,中军大帐也不例外。
邵沉锋披衣而起,勃然大怒,“小畜生竟然真的敢!”
贺芳亭眉宇间也有怒气,“丧心病狂!”
邵沉锋见她也要起来,忙推她倒下,又仔细掖了掖被角,“河边风大,我去看就行了,你好生歇着。若是睡不着,就让青蒿、白苓来陪你说话。”
应对策略,两人早和谋士智囊们商议妥当了,因而贺芳亭从善如流,并没犟着要去,只道,“你也多穿件外袍。”
邵沉锋答应着出去了。
贺芳亭没了睡意,也没传青蒿和白苓,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烛火陷入沉思。
褚中轩和齐剑隆这对君臣,某些地方还挺契合,难怪君臣相得。
齐剑隆到了梨子江边,要搭桥过江,竟然想不起派斥候到上游侦查,被邵沉锋以火舟破之,吃了一回大亏。
褚中轩则是另一种蠢法。
估计刚收到邵沉锋的邀约,便灵机一动,有了毒计,在约定的玉丹河畔上游修筑堤坝,想要蓄水淹镇北军。
但他不得人心。
镇北军还在路上,就有附近村民悄悄跑去告知,说是朝廷发来一批囚犯,日夜修河堤,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邵沉锋派了几队斥候跟去查探,确定村民们说的是真话,便让公羊先生带几名谋士去河边有可能波及的村落,稳住村民。
大军抵达当日,才让村民们背着细软,以及易于搬运的家什,携男挈女偷偷往北撤。
房屋、田地都不要了,折算成钱财,镇北军三倍补偿。
等洪水过后再回来。
其实,不用村民们提醒,镇北军到了玉丹河畔也能发现异常,因为玉丹河水位下降,露出了满是淤泥的河滩,跟干旱导致的缺水大不相同。
镇北军在河岸边扎营是个假象。
等天一黑,靠近河边几排军帐里的将士,便陆续往后退。
军帐就不要了,都选了破旧的,损失得起。
中军大帐更是撤到了十里之外的小山坡,确保安全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