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帐篷,贺芳亭长长舒了一口气,抬眼看遥远的夜空。
在所谓的书里受尽委屈、自焚而死、曝尸乱葬岗,是她很介意的一件事情,如今知道那都是谢梅影临终前的臆想,心境豁然开朗。
书里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能解释通了。
旁观者看来,她可能心思歹毒、手段残忍,是令人恐惧的毒妇、悍妇。
但她宁愿做毒妇、悍妇,也不愿意做窝囊废。
窝囊废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在意的人。
倘若谢氏姑侄和江止修真的得了势,必定是另一番情形,就如谢梅影所幻想的故事那样,自己被他们污了名节,忠心仆妇、侍女被他们打杀,最终自己被迫自焚,璎儿也被他们嫁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活生生被打死。
那真的太惨了。
从江止修非要娶谢梅影为平妻那一刻开始,她与这群人就处于对立面,而等他们把主意打到璎儿头上,想用卑鄙的手段逼璎儿嫁给谢容墨,以达到控制她的目的时,他们就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对敌人,怎么能仁慈?
虎狼屯于阶陛,还谈什么因果。
两军对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有道德高士因此而认为她狠毒,那也无所谓,她本就无意当圣人,也不想要座慈孝仁义的牌坊。
转头问身旁的邵沉锋,“你说,李壹秋能回家么?”
这恶鬼,不,这魂魄来到世间近十年,却仿佛还是异乡人,心心念念生前的老家。
邵沉锋:“这得看她家祖宗积了多少德。”
贺芳亭叹道,“但愿她能回去。”
以前她痛恨李壹秋,现在也依然恨,不过,多了丝同情。
邵沉锋实话实说,“希望渺茫。”
随口吩咐亲卫,将谢梅影的尸体烧了,骨灰撒到河边。
这些人古里古怪的,能夺舍附身,难保不能借尸还魂,得谨慎些。
谢容墨化为飞灰后没有复活,便证明这种法子有效。
两人回到中军大帐,说了许久的话才睡着。
次日一大早,贺容璎跑来问道,“娘,谢梅影有没有招认,为何行刺您?”
贺芳亭帮她理理额前的碎发,温柔地道,“招了。”
贺容璎急道,“为何?”
谢梅影以前就想伤害娘亲,现在还想伤害,真坏!
贺芳亭:“江止修对她不好,她迁怒于我。”
贺容璎很生气,“这跟娘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当初要死要活的非进江家,这会儿后悔了?关在哪儿,我去骂她!”
贺芳亭笑道,“我儿金玉之质,何必管这些腌臜事?王爷已派了人处置,保证她再也无法到我跟前。”
贺容璎兀自愤愤,“应该把她送回去,让江家严厉管教。”
一个姨娘都管不住,江家真是没规矩,一如既往的没规矩。
贺芳亭随口敷衍,“嗯,我会跟王爷说的。”
璎儿所言,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谢梅影被李壹秋附身过,谁知道会不会学了附身的本事,还是杀了烧干净最为稳妥。
顿了顿,欣慰自豪地道,“璎儿真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胆大,还非常孝顺!”
敲登闻鼓闯金銮殿,她都没想到,也不知璎儿这小脑瓜是怎么想出来的。
有些鲁莽,但确实帮了她大忙。
贺容璎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是!”
已经有好些人这样夸奖过她了,比如静姝姐姐、峪表哥、祖母、孔嬷嬷、二叔二婶、三叔三婶等等,所以她肯定就是这么好的人。
这小模样,贺芳亭爱得不行,顺手搂到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
书里的璎儿为了保护她,用尽了全力。
她也会为了保护璎儿用尽全力。
对小老虎也是一样。
至于宇儿......这般温馨的时刻,不太愿意想起他。
贺容璎也很享受母亲的亲昵,依在她怀中撒娇,没一会儿小老虎也来了,扑到母亲与姐姐中间,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懂的话,高兴极了。
用过早饭,大军继续前行,没人关心刺客谢梅影的下落。
胆敢行刺贺王妃,怎么可能留她小命?
倒是兰策来问了一次,主谋者是谁?是不是江止修?如果是的话,他即刻派人去杀了姓江的。
贺芳亭哑然失笑,告诉他与江止修无关,是谢梅影疯了,把人生的不如意都归咎于她,跑来报仇。
兰策不屑地道,“总有那么一些渣滓,坏事做尽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只会怪别人。”
贺芳亭笑道,“没错。”
不过兰策这话提醒了她,得跟江止修说一声,便命文书小吏给江止修写了封信,内容是江家小妾谢梅影行刺贺王妃,已被依律斩首,贺王妃宽宏大量,不牵连谢梅影的亲眷家属,望江大人以后严谨治家,莫再养出不忠不义的歹徒。
江止修接到信后做何想法,贺芳亭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