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元征,丰俊朗眼神暗了暗。
如今,古元卓的危机算已经解除了。
可元征曾做过的错事,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还有一场仗要打。
饭后第一件事,就是子慕予用开识芦开了自己的意识墟。
古元卓和丰俊朗进入子慕予的意识墟。
开始审叛徒。
子慕予看到元征时,心猛地一沉。
元征似乎跟先前有所不同,神情平静,如一汪凝固的死潭。
子慕予早已经问过,这次,轮到丰俊朗了。
“是谁让你来杀古元卓的?”丰俊朗道。
“云熠。”元征回答得毫不犹豫。
古元卓双手紧握成拳,将蓝色素袍扯得发皱,眉间沟壑如苦川。
“在你看来,我就那么蠢吗?”丰俊朗道。
元征摇头:“主子,我从没这么想过。只是我未曾见过公孙日月,没必要攀咬无辜之人。”
子慕予乜去,眼中闪过一抹犀利。
“你知道我的,最不喜欢别人的欺骗。看在我们曾经主仆一场的份上,跟我说实话。”丰俊朗道。
曾经。
元征垂下眼皮,也掩饰不住浓浓的失落。
这两个字,说明丰俊朗已经做了选择。无论他的命留不留得住,他们主仆情谊算是彻底断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元征坚持道。
丰俊朗一脸失望:“元征,我的剑侍,只能听我的命令,必须绝对地与我保持一条心。我不管你出于何种初衷。若我的剑,刺向的不是我想杀的人,护我想护的人,我修哪门子的剑道!若我的剑侍,还有旁的人使唤得动,无视我的意愿,我还要他作甚!”
元征低着头,原本挺拔的脊柱,不知因何变得像老头般佝偻。
“日后,若让我知道是谁唆使你这样做的,我定会先给他一剑!”丰俊朗向来明朗的脸笼上阴翳。
子慕予瞥向丰俊朗,细长的眉轻轻挑起。
古元卓一直沉默。
在进入意识墟之前,子慕予已经将事情大概告知于他。
包括元征可能的动机。
还有他与丰俊朗可能存在的纠葛。
这一晚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件件都让他吃惊,让他无措。
这些事,那些梦,乱了他心,迷了他智。
慕予说元征这次行动,背后指使之人未必是云熠,也将猜测与他细细讲明。
云熠,或子明爹爹。
无论元征的背后是谁,都让他难过。
云熠要他死,他尚且苦苦求索理由未得,子明爹爹又是因何想要他的命?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古元卓回头,对上子慕予担忧的目光。
古元卓望着子慕予,无数情绪在眼底浮沉。
我没事的。
再难过的事,也不及你。
你为了我,竟自己犯险,我这个兄长实在当得汗颜。
我又怎能,再为这些小事难过,让你担心呢?
想着想着,古元卓眼睛一辣,就想流泪。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哭哭唧唧,我一掌劈死你!”记忆匣门漏了个缝,有个声音若惊雷在古元卓脑海里响起。
他有些失神地望向自己身上蓝袍。
“元卓!”
古元卓一惊,见子慕予和丰俊朗都在看着他。
“你们刚才说什么?”古元卓忙问。
“对元征,你打算怎么办?”子慕道。
古元卓想了想,语气出离平静:“杀之,我们不忍。放了吧,可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他了。”一个在背后动刀子的人,永远不值得信任!
子慕予缓缓睁大眼睛,眸色微亮。
古元卓变了。
没有像以往那样,说什么都听她的,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今,对不值得信任之人,进,没有盲目嗜杀,退,没有一味姑息宽恕。
不仅如此。
古元卓似乎有了某种底气,或者说自信。
子慕予虽不知道古元卓的底气或者说自信出自哪里,凭何,她也有些惊喜。
人,总是得有底气,才敢往前迈步。
人,总是得有自信,才有胆量去识己、识人。
元征没有回院子收拾东西。
他的所有,都是丰俊朗给的。
离开罗浮洞前,他郑重跪下对丰俊朗磕头:“主……公子,万望保重!”
丰俊朗没给任何回应,转身径直走开。
子慕予看着丰俊朗孤寂的身影,忽然有股负疚感。
她把丰俊朗的剑侍给弄丢了。
她,欠他一个剑侍。
子慕予和古元卓回了院子。
子慕予身上的伤没有彻底好利索。
古元卓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罗玄彬既是云熠的人,慕予你为什么要留他在身边?”他问。
“你认为呢?”子慕予突然想听听他的想法。
“现在敌我未明,慕予,你想试探云熠?”古元卓道。
子慕予弯起眉眼。
她知道,古元卓从来不傻,只是他总是习惯依赖子慕予来想。
“我想弄清楚,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子慕予将桌子上剩余的青枣扔给古元卓,古元卓非常利落地尽数接住,“元卓,不要对云熠抱有太多期待,也……不要对子明有太多期待。”
古元卓微微皱起眉,手里稍稍用力,直接捏爆了青枣,弹去核壳,再将果肉扔进嘴里。
刚将果肉咽下,他道:“慕予,我不放心阿娘。”
“等我伤好,我们就去接她。”子慕予道。
古元卓重重地把头一点:“嗯!”
咯吱咯吱。
突然响起木车轱辘的转动声。
子慕予和古元卓皆往外一瞥,见是罗玄彬拉着自己的物什,正忙着搬家呢。
冯继洲不知何时回来了。
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罗玄彬笑嘻嘻地将东西搬进他的屋子。
“嘿,老头,娄伯卿以前的铺盖反正留着也是要发霉,不如让给我哈。你要是半夜里睡不着,我可以为你唱歌谣呦!”
认识冯继洲的人,要么呼他「冯先生」,要么尊他为「继州先生」,哪有直呼他为「老头」的?
古元卓蹙起眉头。
子慕予眼底却满是玩味。
罗玄彬看着吊儿郎当不靠谱,可却鲜少见他干不靠谱的事。
罗玄彬今天做的事件件透着股怪异,要是说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她不信。
冯继洲脸上没有不悦,也没出声拒绝,只一口一口,品抿壶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