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窗前，目光凝视着殿外惊飞的黑鸦，声音冷冽如霜：
“审大人所言极是，此事背后，必定有人暗中操纵，你即刻派人查探，务必揪出这幕后之人。”
“皇后放心，微臣定当全力以赴！”审食其说着躬身道：“皇后若是无其他吩咐，微臣这便去安排！”
吕雉微微颔首，随即又提醒道：“不可打草惊蛇！”
“诺！”
审食其走后，吕雉回到案前，指尖缓缓划过青铜灯盏的蟠螭纹，灯影在她冷白的脸上摇曳出深浅光影。
暮色从十二扇雕花长窗渗进来，将永宁宫染成铁锈般的暗红。
这时，采青捧着长乐苑的宫婢名册挑帘而入：
“皇后，今日当值的宫婢名单都在这里。”说着，采青将名单呈于吕雉。
吕雉接过，微微扫了眼便置于一旁：“白芷现下如何？”
“回皇后，和往常一样，在央月宫操持杂役，虽比不得戚夫人身边的若华和佩兰，倒也偶尔得以近身。”
吕雉缓缓轻叩案上的竹简，烛火在她眼中勾出冷硬弧度，良久：
“让白芷来永宁宫一趟。”
“诺！”
采青话音刚落，便听得宫外一阵嘈杂，吕雉微微皱眉，采青见状赶忙快步走至殿门口，不消片刻又再次入内，面露难色道：
“启禀皇后，是蔡长使和刘美人。”
吕雉面色微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采青看一眼吕雉，忍不住小声试探：“要不奴婢前去打发了？”
吕雉看向窗外摇曳的竹枝，良久：“让她们进来。”
采青一愣，随即应声道：“诺！”
“皇后！”刚入殿，蔡长使便一指刘美人：“她行巫术！”
采青面色微变，蹙眉看向蔡长使。
刘美人则缓缓上前，对着吕雉躬身行礼：“妾身拜见皇后，皇后万安！”
蔡长使一窒，随即强忍着一肚子牢骚对着吕雉匆匆一拜：
“妾身拜见皇后！”
吕雉扶额，淡淡地摆了摆手。采青见状，忙趋步上前，为吕雉轻抚太阳穴。
吕雉微微阖目，眉间犹带倦意，没有说话。
见此场景，蔡长使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反倒是刘美人，此时温和道：
“妾身乃楚人，楚人以巫术为常，可祈福，可驱邪，皇后若觉不适，可否容妾身一试，为皇后安神？”
刘美人此言一出，蔡长使瞬间怒不可遏：
“皇后切莫被其言语蛊惑！巫术之事，自古便是旁门左道，秦律言明，与谋反同罪。
刘美人这般行径，分明是心怀叵测，意图造反！”
吕雉闻之，眉峰微蹙，目光如寒霜般扫向蔡长使，语气森冷道：
“蔡长使慎言！”
蔡长使一愣，一脸茫然地看向吕雉，不知道自己慎言什么。
刘美人此时缓缓开口道：
“如今乃大汉朝堂，非秦时旧地。秦律严苛，早已为我大汉所弃。蔡长使身为汉臣，却言秦律，是何居心？”
蔡长使被问得面色一僵，随即眼神错乱地看向吕雉：
“皇后明察，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吕雉微微扶正身子，目光落向刘美人：“大汉初立，律法虽不比秦律严苛，但巫术之事，向来是宫中忌讳，刘美人，你可知罪？”
刘美人心中一紧，于是缓缓下拜，声音平静道：
“回禀皇后，妾身知罪，只是妾身实在无计可施。”说着刘美人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
“妾身自幼体弱，诸多隐疾如影随形，太医的方子用过无数，却始终无济于事。
为了缓解病痛，妾身不得不另寻他法。”
蔡长使闻言，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冷笑道：
“有病就寻医问药，从没见过靠巫术治病的。”
刘美人并未理会蔡长使的嘲讽，语气平和道：
“妾身并非不知巫术之险，只是妾身自幼便随家中长辈学习一些简单的巫术，用以祈福祛病。
臣妾从未想过用它来谋害他人，只盼能借此缓解病痛，更好地侍奉皇上。”
吕雉微微皱眉，语气中透出几分威严：
“巫术之事，稍有不慎便会惹出大祸，到时候，不光你自身难保，还会令皇上颜面扫地，后宫也将因此蒙羞，甚至可能引发朝堂之上的诸多非议。”
蔡长使扫一眼刘美人，勾唇冷笑一声。
刘美人则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诚恳道：“皇后教训的是，妾身从未想过用巫术来谋害他人，只是想借此缓解病痛。
妾身对皇上、皇后绝无半点不轨之心，以后断不敢再以巫术治疗病痛，还请皇后宽恕。”
吕雉身子后倾，神色稍有缓和：
“罢了，念你事出有因，且是初犯，本宫暂且宽恕你这一次。
然而宫中规矩不可废弛，本宫罚你在自己宫中禁足三月，闭门思过，以示惩戒。”
刘美人闻言躬身一拜：“妾身谢皇后娘娘宽宥，并将反思己过，绝不再犯。”
蔡长使一窒，正要反驳，却被吕雉给打断，
“本宫听闻，上回侍寝，蔡长使拂了皇上心意？”
蔡长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马怒指刘美人：
“是她，突然让人跑来妾身宫中将皇上给抢了去。”
刘美人抬眸扫一眼蔡长使，随即看向吕雉：
“妾身没有！”
“皇后跟前，你敢撒谎？”蔡长使闻言气急。
“妾身连皇上的面都未曾见着，如何抢人？”说罢，刘美人转身对蔡长使一笑：“蔡长使既说妾身抢了皇上，可有证据？”
“我——你——”蔡长使一时语窒，瞪着刘美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吕雉眼中透出烦躁，抬手示意采青。
采青见状放下手里的动作，缓缓开口道：“奴婢听闻，皇上当夜去的是戚夫人宫中。”
“既如此，便是蔡长使侍奉不周了。”吕雉起身面向蔡长使，眉目间隐有威严：
“回去好生思过，学学如何侍奉皇上，做好份内之事，莫要再于不相干的人或事上浪费时间。”
蔡长使听得一滞，心中莫名窜出一股无名之火，未及开口，
“退下吧！”
吕雉淡漠的声音直接打断了蔡长使想要出口的话，不待二人行礼告退，吕雉便转身回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