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爷的书墨轩里,面对女儿颜如意的疑问,颜老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老泪纵横地道:“意儿,你娘亲确实是突发心疾,才撒手人寰的。至于海珠耳坠,你兄长说的也有道理,你就莫再计较了。”
见老父亲悲痛憔悴,颜如意也垂下泪来,又问:“适才如意来父亲这,经过五娘的芳雅轩。如意本是要进去向五娘请个安,却见芳雅轩空无一人,守院小厮吱唔答不上话。父亲,五娘搬去哪住了?这几日,如意也未见到五娘,还有二娘。”
见女儿问到二姨太和五姨太,颜老爷更是伤心,却又不敢将实情告知颜如意,略思索后,回道:“你五娘与你二娘去保县的昭阳寺进香还愿去了,要过段时间回来。”
“颜府在办丧事,二娘与五娘这个时候去那么远的保县进香?”颜如意不满地蹙起眉。
“意儿,你五娘与二娘前几日就去了,你娘亲突然离世,她二人已在去保县的途中了。”
“哦!可有派下人去通知她们回来?”
“唉!她二人回不回来都无所谓了。就当她二人去昭阳寺为你的娘亲超度吧。”颜老爷怕颜如意再多问,假装大力咳嗽,喘着气道:“意儿,为父头晕,要歇着了,你退下吧。”
颜如意只能退出父亲的书墨轩,往灵堂去。颜如意跪在灵堂的蒲团上,纸钱燃烧的青烟熏得颜如意眼眶发红。忽然一阵穿堂风掠过,供桌上母亲的牌位竟微微颤动,颜如抬头时瞥见兄长颜如龙的衣角闪过西侧月洞门,那是通往禁地祠堂的方向。
“大小姐,该添长明灯了。”丫鬟捧着铜灯盏过来,灯油里浮着半片金箔,在火光中显出奇异的花纹,颜如意接过灯盏时指尖发颤,心中漫起道不出的悲伤。
周不易下了值,要接颜如画回颜府奔丧,颜如画哭道:“我娘亲已悄无声息地葬了,我还回去奔什么丧?”
“夫人,颜府在为颜大奶奶办丧事,你身为颜家的女儿,理应回颜府奔丧,莫失了礼节,落了旁人话柄。”周不易劝解颜如画。
“老爷,我着实是不想去,去了我也是哭我的娘亲。”颜如画拒绝回颜府奔丧。
“夫人,你现如今是县令夫人,凡事要考虑大局。万莫使小性子,让为夫难做。”周不易语调严肃起来。
颜如画第一次见周不易这样的态度对自己说话,顿觉委屈,用绣帕捂了脸,哀哀哭道:“老爷,您这是在嫌弃如画么?”
“夫人,你怎会这样想?”见颜如画哭的伤心,周不易上前,一把搂住颜如画,柔声哄着颜如画:“夫人,为夫虽是一县之主。然,论财力,与你的父亲颜老爷,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为夫还要仰仗颜家,日后若有难处,你的父亲与兄长,定会出手相助。因此,夫人,为夫也知你委屈。但,台面上的事,一定要做好,明白吗?”
听周不易这一说,颜如画停住哭声,吸了吸鼻子,道:“老爷,既然兄长已将梅花弄6号的房建好了,我们何不搬过去住,住着也舒坦些。”
颜如画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周不易顿时皱眉。
见周不易锁起眉头,颜如画不解地问:“老爷,您怎得了?”
“夫人。”周不易耐住性子,叹了一口气,道:“夫人,为夫并非不肯搬去那住,而是……”周不易对梅花弄6号房的忌讳,也是根深蒂固,却又不便说与颜如画知道。
“而是甚?”颜如画见周不易欲言又止,望着周不易疑问。
“而是,大夫人搬去才住了半年时间,便暴毙身亡,我怕此房不吉利,惊着夫人。”周不易搪塞道。
“老爷,旧房已拆,现建的是新房,怎会不吉利?老爷乃一县之主,鬼神已要退避三舍。”颜如画不信,不悦地噘起嘴来。
看颜如画的态度,是非要搬去梅花弄6号房住了。周不易犹豫起来,想想颜如画所说的也是道理,卞翠兰的房已拆,现在是新房,理应再无那几个死鬼的阴魂了。
“老爷,如画也是为老爷着想,如住去梅花弄,离衙门近。老爷每日上值就无需去的早了,如画想老爷多在家待一会。”颜如画扑到周不易的怀里,娇声撒娇。
周不易哪受的了颜如画这般的妖媚,顿时来了欲望,一把抱住颜如画,就往床榻上扑,口里应允道:“夫人作主便是。”
三日后,周不易与颜如画搬进了梅花弄6号新居,颜如画对这个新宅相当的满意,直呼这梅花弄6号房要远比玉芷街的宅子气派舒适。
颜大奶奶的丧事忙活了半月之久,终于结束。宾客与亲眷也都散场了。颜府后院,暂由颜如龙的夫人颜戚氏打理,颜府又恢复如常,死去人的痕迹,也将从颜府慢慢的彻底抹去。
与此同时,梅花弄6号的新宅里,颜如画正对镜卸下白玉耳珰。铜镜突然蒙上一层水雾,镜中倒影竟变成个穿茜色襦裙的似曾相识的女子,女子脖颈处有道狰狞血痕。颜如画惊叫转身,身后雕花拔步床的帷幔无风自动,露出床板上一串暗褐色痕迹,那形状分明是半只血手印。
周不易听见颜如画的惊叫声,冲进内室时来,只看到颜如画蜷缩在墙角,妆台上那对翡翠耳坠正在烛火中泛着幽光。
“老爷……这宅子不干净……”颜如画攥住周不易官服下摆的手冷得像冰般:“方才镜中有个女子,她……她的颈脖……”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颜如画瞪大眼睛,分明记得这宅子附近根本没有钟楼。那钟声却越来越近,像是从地底传来,震得博古架上的青瓷花瓶簌簌作响。
“当——”
“当——”
“当——”
子时的第三声钟响落下时,颜如画惊恐地发现周不易的脸在烛光中扭曲变形。周不易腰间的玉佩泛起血色,那上面雕刻的貔貅竟与颜如画方才在镜中看到的女子耳坠纹样一模一样。
“啊……”颜如画再次惊呼出声,只见周不易的身后,刚才那镜中的女子,正伸出双手,向周不易的颈脖上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