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山人海,不外如眼前模样。
入目之处皆是人,孩童围中间,大人向外扩。
除了少数勇士需要巡逻四边,余下控鹰村的人能到都到了,就连平日里被俘获的俘虏奴隶,也都要求听讲。
村长都烈先是上台登高,以大嗓门宣布了今天的事,说这是给孩子们的一次机会,让大家伙一定要把握住!
说村子想要做大做强,就不能单纯凭借武力,还需要知识与生产力,仙师此次讲课至关重要。
他没有透露袁穹的名字,这也是袁穹要求的,他不想搞的人尽皆知,做好事低调就行了,没必要大张旗鼓。
就当气氛热烈,众人翘首的时候,袁穹以一种他们想象不到的高调方式出场了。
风起而云涌,云卷云舒间,天空中勾勒出一头老虎的形象,只见那老虎渐渐凝实,竟在半空发出骇人虎啸,随着咆哮之音,一道龙卷径直打向高台。
待到龙卷风散去,一头斑斓猛虎盘卧其间,虎背之上施施然坐着一位衣着齐整的道人。
众人无不屏息凝气看着出场炫酷的道人,孩子们好奇,大人们恐惧。
顶级掠食者,是牧民的天敌,一声虎吼能令万马怯步。
“拜!”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村子里的人纳头便拜毫不犹豫。
“贫道今日所讲,老少咸宜,个中滋味,也只有尔等能体会,如无他事所系,便开始。”
虎啸如闹铃,一吼过后,诸人噤声。
袁穹就开始了他今日宣讲,风法加持之下,声传百里。
近处之村民,只觉声音犹在耳边,耳提面命之感觉,而远处他部,则以为天神传话,自上而下。
课业不久,一个时辰不到。
期间袁穹主要讲了三个自己的见解:
这一,何谓人,何谓妖,区别在哪,不同之处;
这二,草原诸部的由来,苦难悲情又艰辛的历史过往;
这三,当下时局纷乱,各部前路漫漫,如何更好的活下去。
袁穹基于以上三点见解,得出了自己认为的结论。
那就是:与其两头摇摆,不如独立自主,开拓创新,强化己身;在草原部族的眼中,不应该有人和妖两个种族间的仇恨划分,面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就要开创性的提出并认为——草原人,就是自己的归属,是独立于人族和妖族的新种族。
只是不同的是,相比于人族的排斥和妖族的压迫,草原人要做的不是加剧这种仇恨、排斥、割裂、压迫;而是应该接受,接纳,接续,在平等相处的基础上,吸收更多人族与妖族的加入,因为身上混杂着人与妖两种血脉,更应该取其长而避其短,整合两族优势,奋发进取。
只有这样,才能在未来可能爆发的人妖大战中,保证安全,不会被两族三言两语就给挑拨离间,发生内乱。
让你拼命救人族你是否会犹豫?
让你豁命帮妖族你是否会答应?
可要是让你拼死战斗,保护自己的财产,亲人,妻妾,儿女,牛羊,部族,那你是不是已经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武器和入侵者搏命了?
那么,当真正的大战来临时,草原人更应该保护的是自己。
历史已经证明,草原是草原人的草原,在这里没有人与妖的区别,只有草原人在这里世代开拓与艰难求生,这里早就已经有了独属于草原人的文化。
而今天,袁穹要做的事,只是点醒他们,给予他们不算完善的种族认同,文化体系,历史传承。
这件事,是有必要的。
因为袁穹已经隐约感受到了此地天道的暴跳之感,虽然还不是非常清晰,但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干的事儿,绝对是有违历史发展的。
袁穹心道,我都穿越历史时间线了,你还想让循规蹈矩?那我不白来了吗!
你天道想让我给你擦屁股,收拾残局?
可以,拿真金白银来!
如果啥都不给,让道爷给你打白工,门都没有啊!
这样的话,那道士我可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之前你天道反算因果,全都加在我身上,最后把我踢出去,那是我袁穹本事不济,认了。
可如今坐标在手,道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能任你拿捏了不成?
如今,攻守之势异也。
袁穹笑看天道闹小脾气,可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窘态。
如果他只是单独给控鹰村的人讲这些道理,那可能影响还没那么大,但他缺德就缺德在以风法传音,还是一口气传音方圆百里,虽说几乎将他与葫芦抽空。
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愿力跟感激之情,几乎是围着端坐虎背的他打转。
想来,那种从天而降的声音,是被其余部族的草原人给认为是天神降下口谕,从而开始对着声音祈愿,叩拜,祷告。
可是愿力这种东西,袁穹实在是不想用,也不会用。
好在他不用,有人能用好,柳神不客气的将海量“香火”全部纳入小庙之中,慢慢炼化。
“今次就先讲到这里,说太多你们也消化不了,不如回去反复咀嚼琢磨,贫道的道理是否有遗漏和不全之处。”
“明日的祭典,我也会去参观,倒想见见究竟是何方神圣敢于以河神之果位,索取祭品。”
“后天同一时间,我将继续于控鹰村授业。”
再一声虎啸,袁穹已化风消失于高台。
代表着此次授课结束。
全听懂的人极少,半懂不懂的挺多,当耳旁风的也有。
只是有一个概念,真正印入了他们脑海,也解决了许多半人半妖者的困惑与难题,他们不是异类,不是特殊,他们与身边人一样,全都有一个共同的标签——草原人。
仅仅这一个概念,就让许多人多年的芥蒂解开放下。
而这个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控鹰村为圆心的方圆百里,飞速向外传播,扩散扩散再扩散……
越传越神异,越邪乎,越真实。
被那些耳听者描述的有鼻子有眼,就好像天神如在眼前,他们顶礼膜拜了一样。
同样的,随着“草原人”这一概念的传播,“控鹰村”这个名字也一样被传说着,开始有了信仰的牧民们疯了一样纵马寻找,想要亲眼看到那位传法神灵。
所谓神迹与信仰的传播,就是如此简单。
在袁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个祭拜他的信仰教派,正以野蛮的速度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