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很干净啦。”
“……”
白靖伊不语,只是一味低头帮墨利诺厄擦拭着裸露出的肌肤上任何让她看不顺眼的泥土。
多少还是有点点洁癖在身上的……
“真的,已经很干净了啦……”
墨利诺厄微微蹙眉。
这小哑巴太专心了,已经把湿纸巾从自己的左臂一路向下,现在在专心擦拭自己的小腿……
墨利诺厄低头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
虽然今天穿的是和白靖伊这身牛仔短裤搭过膝靴很搭的牛仔长裙加短靴,但毕竟还是有开叉。
是的,干活的时候她甚至嫌碍事,把长长的裙摆全都卷了起来……这才让自己的腿也脏兮兮的了。
然后,专心的白靖伊此刻又开始一路往上,很快就要用湿纸巾擦拭到自己的大腿上了——
“停!”
墨利诺厄一巴掌按住了白靖伊的脑袋瓜。饶是她,此刻也不自觉的老脸一红。
“?”
白靖伊抬起小脸,露出困惑的眼神。
“现在,在外面。”
墨利诺厄挠着脸颊,声音很小。
“他们都看着呢,不太好……没有说不舒服的意思哦。只是被人看着这样,不太好。”
白靖伊一愣。
扭头的瞬间,三种不同旋律,不同语调的口哨声同时响起。
啊,这三个家伙,还在这里看……
“去去,小孩一边玩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
墨利诺厄连忙对三人摆了摆手。只见逍遥瑶和珍韶对视了一眼,然后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走了。
只剩萧难凉虚着个死鱼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还想看啊。”
“我想看怎么了?反正我又不是小孩,而且学习学习情趣,以后和珍韶在一块也用得上啊。”
“去去去,老登也你快滚,少管我们年轻人的事情。”
墨利诺厄嗤之以鼻道。
萧难凉闻言耸了耸肩。反正远离了白靖伊一段距离过后,他的自愈能力就已经回来了。刚才晕车的不适感早就消失了。
正好现在快些去带珍韶和瑶瑶吃个饭,晚上好一块去看小酿和姬依儿的演出。
眼见萧难凉走了,白靖伊瞬间又蹲了下来,拿出一张新打湿的纸巾……
“诶诶诶!好啦好啦,可以了!”
「但是身上脏」
“没事啦,裙子这么长,别人又看不见……白靖伊,你是不是有点洁癖啊。”
墨利诺厄露出戏谑的笑容道。
“……”
白靖伊闻言露出惊慌的眼神,直到她发现墨利诺厄好像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过后才放松了下来,牵起墨利诺厄的手。
「我不是故意想要给你添麻烦的」
“嗯嗯”
「只是墨利,你这么漂亮,身上沾着这些泥土之类的,很可惜」
“嗯哼?”
白靖伊去看墨利诺厄的表情,却见她不置可否,仍然看不出几分情绪,白靖伊叹了口气。
「宝物,应该好好爱惜,好好呵护。一开始,就不该弄脏。即便是不小心弄脏了,也要好好擦拭,弄干净,再重新保护好……我是这样想的」
墨利诺厄这回靠自己知道了白靖伊的真实想法,不禁莞尔一笑。
小洁癖而已,还是很可爱的。况且,她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嫌弃,而是将自己给弄干净……
结果下一刻又瞳孔地震。
“你,你说我是……宝物?”
白靖伊点了点头。
“谁……谁的宝物!!!”
白靖伊闻言张大了嘴巴,但很快又闭了回去。
宝物,宝物……笨蛋,为什么要这样说墨利啊!她才不是别人的所有物!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认为,墨利对我来说很珍贵,宝物只是个比方,并不是说墨利你是谁的所有物」
墨利诺厄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去。
她只是在想……我被她当成了珍贵的宝物?这又是什么关系了……兄弟间会把对方互相视作珍贵的宝物吗!
墨利诺厄不自觉的咬住了自己的食指。
好奇怪的感觉……像是,有点惶恐般的……快乐。
很难形容。
接着她又用力扯过白靖伊的衣领,把她的脑袋瓜扯到了自己的嘴边,其实只是为了不让她看见自己无法控制的表情。
做完这一切后,墨利诺厄压低声音:
“笨蛋!”
“……”
白靖伊伸手搂住了墨利诺厄的腰,结果墨利诺厄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镇定。
白靖伊的食指划过自己的背,她在上面写道:
「对不起」
“不是……这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过的事儿!我跟你讲啊白靖伊,以后你这话,可不能随便对别的女孩说啊……”
「茉茉呢?」
“……可以。”
「你呢?」
墨利诺厄半睁眼眸,稍微挣扎了一会,然后压低了声音,轻声开口道。
“也可以。”
所以宝物的意义,是什么呢?
墨利诺厄知道,自己是塔尔塔洛斯的王女,身份上自然算得上是尊贵,但宝物给人的感觉却不同于自己王女身份那般的尊贵……而是珍贵。
这个词给她的感觉很奇妙……虽然她贵为冥界的王女,可她自出生起,塔尔塔洛斯便早已陷入战乱。那时除了赫卡忒妈妈以外,几乎没人珍视自己。在早已崩塌的冥界秩序面前,王女的身份已没了实际的价值。有的,只是代表了自己血脉中,传承自黑帝斯,以及珀尔塞福涅的力量。
她有逆转大局的潜力,她被当做希望的火种所培养,但她未曾拥有一个如同正真的小公主一般,被父母所珍视,捧在掌心当中呵护般的童年,直至她长成了成熟不显青涩的少女,在深渊的恐惧之下,夺回了塔尔塔洛斯的一切。
这也就养成了她现在有些假小子和接地气的性格,以及她和自己那位亲生母亲——珀尔塞福涅之间,那道难以言说的沟壑。
母亲养尊处优,落落大方,一言一行无一不透露着优雅,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她和母亲相处之时,却总是很尴尬。
母亲对自己抱有近乎无限的亏欠……亏欠与她没有让自己度过一段被捧在掌心呵护的童年,内疚自己因为没有接受过正常的礼仪与教导,最终长歪成了这与淑女一词相去甚远的模样……
墨利诺厄都不怪她。她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被父亲,母亲,以及扎格哥哥称之为“宝贝”、“甜心”、“宝贝妹妹”的时候反倒是感觉挺别扭,挺不自在的。
墨利诺厄是不曾在温室中被悉心呵护,却依旧靠着自己,在无序之中绽放的,明媚,却也饱含野性的绚烂之花。她不需要呵护,也不渴求谁的珍视。
可是,偏偏白靖伊……这和自己相识不久的小哑巴,用食指在自己的手心,写出的这段有温度的话,却让自己产生了别样的情感。
她不觉得自己尊贵,她只是觉得自己对她来说,很珍贵。
墨利诺厄知道,如果她真开口去问她身边的家人,自然也能收获到许多饱含爱意的话语,以及关心。但这种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那么多年以来养育之恩的亲情般的萦绕……只是一个才认识不久的漂亮的小哑巴,对自己怀有的如此纯粹,如此真心的珍视想法……
真的有点让她鼻头发酸。
自己只是出去破坏了一下午的绿化带,把身上搞的脏兮兮的,她都会心疼。她想要呵护自己,但碍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这一切都做得小心翼翼的。就连无意识道出的真实想法,都害怕会让自己觉得不开心。
墨利诺厄不会像个小女孩般抽泣,但这一下子突如其来的,难以言说的情感波动却是让她红了眼眶……她不敢让白靖伊看自己的表情,所以就任由她抱着。
「墨利,你怎么了?」
“嗯,没事……”
墨利诺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像平常那般元气。
「那我们走吧」
白靖伊在墨利诺厄的背上用食指划过这一段话,刚想起身,却突然被攥紧了衣服。
“……不要。”
墨利诺厄单手搂紧了白靖伊的脖子,顺势一下将他摁在了停车场的台阶上。
白靖伊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有些茫然的感受着怀里不愿撒手的墨利诺厄。
“我……想这样一会。不行吗?”
白靖伊闻言没有说话,轻轻抚摸着墨利诺厄的背。因为有时候她也这样。
那天她靠在墨利的肚子上不愿离开,只是因为她想这样一会。
今天和墨利一块去社团活动室的时候,和墨利诺厄牵着手,慢慢悠悠的走了好久好久,也是因为想这样一会。
这还是墨利,第一次对自己“想这样一会”呢。
感受着怀中的温度,墨利诺厄才发现……自己此刻跨坐在白靖伊身上的姿势,好像十分大胆暧昧……
不过都已经这样大胆了,再大胆一些也无所谓吧。
她往白靖伊的怀里蹭了蹭,感觉这样温暖还安心,好舒服。
话说,白靖伊现在虽然变成了女孩,但体温好像还是比女生要高一点……而且两人明明身高差不多,可她的怀抱,却是能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住呢。
情绪都安定了不少,真希望能一直这样抱着这个不怎么心疼自己,倒是挺会心疼别人的傻瓜。
“你要不要摸摸我的手?”
墨利诺厄突然开口说道。
白靖伊闻言有些困惑,食指划过墨利诺厄的背:
「抱着,有点不方便」
“没事的,我是说,我的右手。”
墨利诺厄的声音温柔又平和。她右臂上仅存的肩膀部分也微微在白靖伊的怀抱中动了动。
白靖伊闻言抿了下唇,然后将手轻轻扶在了墨利诺厄缺失小臂以下部分的右肩上。
好小……很柔软,很纤细。而且,还很短。
“要不要伸进衣服里面啊?”
“!”
白靖伊闻言吓了一跳。可结果下一刻墨利诺厄的声音又传来:
“没事哟,没事的。你摸摸看,没关系。是你的话。”
“……嗯。”
白靖伊感觉自己面颊发烫。好在她现在和墨利诺厄的姿势太过暧昧,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脸。
她听话的将手从袖口伸了进去,触碰到了女孩细嫩的肌肤……
“啊……碰到了。你的手暖暖的,嘻嘻。”
可当白靖伊继续仔细触碰时,却又在手心当中,感受到了那断面之处,脆弱的伤痕的触感。
没有想象中的粗糙,只是被薄薄的肌肤所包裹着的,柔软脆弱的断面,比肩膀其他部分细嫩的肌肤触感不同,肌肉似乎也发生了萎缩……接着以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靖伊心里突然堵得慌,抱着墨利诺厄的右手都不由得用力的几分……
「痛吗?」
“早就已经不痛了噢。这都多少年前的伤了啊。”
「那个时候,肯定很痛吧」
“痛……是,确实是很痛的。”
墨利诺厄的手轻轻在白靖伊的头发上摩挲着,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此刻的情绪,在安抚着她。
白靖伊的身子闻言微微颤抖,她好似也感受到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墨利诺厄那时的断臂之痛……只不过,她的痛苦并不完全来自于她的臆想,更多则是来自她的胸口……
她终于发现了。
是她的心,好痛。
「为什么?」
“嗯?你指什么呀。”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白靖伊带着鼻音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光是听到都知道她此刻有多么难受和委屈……墨利诺厄闻言稍微有些愣神。
她怎么又说话了啊。这傻子。今天说的话要是超额了,一不小心变成幽灵了,那可怎么办啊。
“嘘,忍住。不要再说话了,你晚上还有要紧事情呢……”
“嗯……”
“哈哈,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白靖伊,我现在真的好希望,当年我的这只手,是为了你而失去的啊。”
「不可以,我不接受!」
白靖伊慌忙用力在墨利诺厄的背上写道。
“为什么不接受呀?我感觉可以接受呀。是你的话,我肯定也就一点也不空虚了。因为你呀……你完全值得呀。”
「但是我会难受死的」
“……你心疼啦?”
“嗯。”
“想来也是……如果是你的话,恐怕是要死了,也都还舍不得我身上多掉一根头发吧。”
墨利诺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白靖伊的身上更加用力的靠了靠。
她相信白靖伊就是这样。
“白靖伊,你想听我这条手臂,是怎么失去的故事吗?”
“嗯!”
白靖伊想都没想就点头道。
这似乎,是有关墨利以前感情经历的事情……好吧。似乎就是有那么个混蛋,虽说是接受了墨利的付出,但没有给予墨利一点点希望的感情的同时,甚至还让墨利失望透顶……
我,绝不会是这样的胆小鬼。
“笨——蛋。想也不行。你今晚还要演出呢,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
“……”
“演出结束之后,等回家了,我再仔细说给你听,好不好,兄弟?”
兄弟?
白靖伊闻言扯了扯嘴角。气氛都到这了,她也是差点没因为墨利右臂上的伤而心疼得哭出来……可眼下一句兄弟倒是让她又陷入了莫名的焦虑。
兄弟……兄弟啊!哎!
「好」
“那我们准备走吧,来,你稍微扶着我一点,我好下来。”
“嗯。”
墨利诺厄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白靖伊温暖的怀抱,支棱起自己的腰,然后一双异色虹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白靖伊的脸,身体也就这样一动不动。
“……”
“兄弟,我突然很好奇一件事情。”
「什么?」
“那就是……‘接吻’(kiss)……之类的事情。”
“!”
“不过,兄弟之间……做这些事情,果然很奇怪吧……”
墨利诺厄扭过头去悻悻的笑了一下,有些想要退怯。可下一刻,又转过视线来,眼神坚定的看着白靖伊的脸。
白靖伊此刻的脸颊红得能掐出血来……眼神也是迷迷糊糊的,看上去神志不清。
自己说这话,对她来说,果然还是太刺激了吗?
“别紧张……对,别紧张……白靖伊,你想想看,我长得不丑吧。而你长得也这么好看,我完全不讨厌……所以我们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让我们兄弟俩相互试试得了……啊,顺带一提,我是个活了快一千年的老处女了呀,所以自然也是初吻……哈哈哈哈……如果说要是你嫌弃我的话……”
“啾——”
……那我就偷偷躲进女厕所哭。
墨利诺厄咽下了她还没说完的下半句话,有些惊愕的望向面前一直都很纯情,很容易害羞,可此刻却下定决心,突然勇敢一次的白靖伊。
她面色极红,脸上的表情羞涩又怯懦,双眼紧闭,却依然双手捧着自己的下巴和脸……勇敢的吻了上来。
像是个决心吃苦药的孩子一般。
多可爱啊……多么柔软。接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这就是女孩子嘴唇的触感啊。
还挺舒服的……是完全不让人不讨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