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离开之后没有先到许贵妃的居所,反而径直前往亲王府的书房。
张太医已不在,她轻敲了敲门,自报了姓名。
“进来。”
苏云澈应声道,示意小青进入。
书房内,原本放置软榻的墙边新增了一排书柜。
苏云澈端坐在红木桌旁,未抬头,只淡淡问道:“何事?”
小青轻轻关上门,立于门边:“娘娘已回院子,她说身体不适需小憩片刻,但小青留意到她曾哭泣过,特来禀报殿下。”
苏云澈闻言,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量:花瑾怎会突然哭泣?
昨夜见她时还无异样,难道是思乡之情涌上心头?
可逃了两年才念起家,似乎不合常理。
“她还说了其他的吗?”
小青摇了摇头,“没有。”
苏云澈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知道了,我稍后会去看望她。”
“娘娘已锁门,但有说过到时间了会来找您。”
苏云澈心想,花瑾或许是想要独处片刻吧。
也罢,近来母妃诸多要求,她也确实忙碌。
他向小青摆了摆手,“那便不要打扰她了,你退下吧。”
“是。”
小青应声退出书房。
苏云澈双手撑头,闭目沉思,眉头紧锁。
桌上摆放着来自北方的信件,是关于因粮食短缺而疑似畏罪自杀的士兵命案调查结果。
与死者亲近的士兵们坚称,他作为家中独子,绝不可能轻易寻死,且死前曾提及自己惹上了麻烦。
现场勘查亦发现诸多疑点,绳索高度与死者身高相近,且枝条选择得太细,虽然支撑住士兵,但在搬运尸体时稍加拉扯就断了;
再来死者唇色与指甲泛紫,军医推断死前或已中毒。
种种迹象表明,这名士兵绝不可能是自杀。
能潜入军营对士兵下毒并伪造自杀现场,显然军营中已渗入皇后的势力。
苏云澈对此并不意外,毕竟他能在云影塔安插眼线,皇后自然也能收买他的人。
只是那些曾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却成了皇后的爪牙,让他倍感痛心。
冬去春来,战事一触即发,无论是万象国主动出击还是北狄来犯,若军中仍有内奸,后果不堪设想。
苏云澈头痛欲裂,思绪纷乱。
北方战事、云影塔的秘密、以及即将临盆的阿悦,每一桩都是棘手之事。
特别是阿悦的孩子,必须妥善隐藏,以待将来作为拿下云影塔的筹码。
而隐藏孩子的最佳方式,便是伪装成死胎送出宫去,但皇孙的身份又让他不得不考虑如何避免引起怀疑。
苏云澈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色锦囊,倒出一条镶嵌小花的手链与一条金项链,两者显然为一套。
他凝视着这两条链子,心中盘算着如何让花瑾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或许,让她见见家人会是个不错的办法。
幸好,他已从花玲那里拿到手链,并在府中又意外发现了项链,否则他还被花瑾蒙在鼓里。
真亏她能想到这种方法,把自己画成丑女,连花玲都没认出来。
这招“狸猫换太子”与花玲当年嫁入王府有异曲同工之妙,真不愧是一家人。
“为何会哭呢?”
苏云澈喃喃自语,随即将链子收回锦囊,提笔给花骏写了一封信,催促他尽快找到合适的人进宫。
信写好后,他封好口,命人加急送出。
此时已过正午,急件最快半夜便能送达,但花骏寻人的时间却难以预料,只能祈求他能够及时找到合适的人选。
————
亲王妃寝室内,花瑾正坐在古筝前,随意地拨弄着琴弦。
天色渐暗,她知道是时候前往苏云澈那里了。
经过一整天的思考,她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从宫女晋升为妾室的女子,既无地位又无家世背景,在云影塔的事情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自己能做的就是不给苏云澈惹麻烦,演好她该演的角色。
等三月到来听从他的安排出宫,尽量保持低调不惹是生非。
花瑾叹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如此无力,就连被抓进宫里时都没有这么深刻的感受。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钱与权力的天下,有了它们,似乎无所不能。
她站起身,走到化妆镜前,凝视着镜中最原始的自己。
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小被花府过度保护,而变得太过天真无知?
总以为人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忘记了这个世界并不会轻易成为任何人所期待的样子?
她想要的与他人愿意付出的,总是难以达成一致。
就像她曾梦想与心爱的人共度一生,简简单单,平平静静。
可如今,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身在何方。
花瑾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低头拿起画笔,开始为自己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