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柒南顿了顿。
那是她给盛夫人扎的那一针。
如果盛时许深入去追究那一针的来源,她便会大概率坐实在泳池里杀人未遂的罪名。
可还没等她开口,盛时许已经抢先将她按在怀中,贴近了她的耳畔:
“别担心,我已经把它销毁了,所以,你在水里用那个东西,扎了她,对不对?”
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小腹:
“当时,姜一嘉在海里,是不是也用这个东西扎进你的身体,痛不痛?”
“我当时没有及时相信你,你是不是很恨我。”
她曾经带着哭腔跟他说过——
[整个绑架案都是她自导自演。是她绑架的我,把我从病房里带走。在海里,她还给我扎了镇静剂,把我推到礁石边上去!]
那时候,他不信。
在她最疼的时候,也没有问得上一句:痛不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底的补偿,所以今天,哪怕他内心清楚,泳池的落水事件沈柒南绝对不是百分百的清白,他也依然坚定地站在她那边。
只不过他不知道,已经迟了,她已经不稀罕了。
盛时许将她抵在玻璃上,大手依然护着她的后颈,像是耳鬓厮磨一般声音低哑:
“柒柒,从姜一嘉、到我母亲,你的下一步是谁?是你的父亲,还是我的父亲?我依然,可以帮你。”
他轻吻着她的发,说他会帮她,哪怕要对他自己的父亲母亲动手。
语气听起来,就像只是把隔夜泡过的木耳丢掉一样稀松平常。
这种状态的盛时许,有点癫到她了。
沈柒南将他轻轻一推:
“盛总,没必要,我可以自己来。”
她本来就是个要死的人。
只是不想让那些该死的人,活得更舒心而已。
盛时许整个人埋在她的颈间,语气里带着呜咽:
“不是你没必要,而是我有必要。”
“柒柒,现在,我只有你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像极了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儿子。
沈柒南只好抬起手,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肩。
盛时许……
太迟了……
你早就已经失去我了……
——
老宅的另一个房间。
盛世景与温路尘正坐着寒暄。
桌上放了不少珍藏级别的陈年好酒,看得出来,这个老男人是真的开心。
一种死了原配老婆,又白捡了一亲儿子的开心。
他斟满了一杯递给了温路尘:
“路尘,这些年委屈你了。”
“警方那边我会打好招呼,不会让沈恋白白死去的。”
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提到沈恋的枉死。
温路尘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谈不上委屈,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今天的事情,也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无意冒犯,我原本也只是想着来参与家宴而已。”
“我的母亲是个温柔的人,或许,她可能也希望看到有这一天。既然家宴结束了,再陪您喝完这轮,我也该离开了。”
三言两语,让盛世景颇为欣赏地看着眼前的温路尘。
以往找上门的人,都或多或少把“登堂入室”写在脸上,每个人都一心想要在他盛氏的财产里分一杯羹。
所以对于盛夫人处理国外那些女人孩子,他不是不知情,只不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年轻人,确实不错。
不愧是他动过真情的沈恋的儿子。
当年,沈恋和盛世景相恋,他并不知道沈恋已经怀孕了,而那时恰好他现在的夫人对他穷追不舍,他又图她背后的资源可以扶植盛氏,便选择与盛夫人结婚。
他还记得,带走沈恋那个人,叫温如风,是个清风朗月一般,一直在沈恋背后默默守候的男人。
他也曾经偷偷去看过沈恋和温如风,温如风与她始终相敬如宾,没有任何的越界。
却不料后来,就传出了沈家大婚的消息,再后来,便是沈恋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后染上了血液病,受不了病痛自杀的消息。
每每午夜梦回,令人扼腕。
沈恋于他而言,就正如一道洁白无瑕的月光,永远地落在他的梦里。
更令他惊喜的是,沈恋竟然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眉毛像他,眼睛像她,还这么优秀。
他殷切地看着眼前的温路尘,眼底泛出了从未有过的慈爱:
“路尘,你喊我一声父亲吧?”
温路尘默默拿起酒杯,落地灯在酒杯上洒下阴影:
“盛伯父,再给我一些时间,这件事,不着急。”
盛世景自然是着急的:
“路尘,你不想认祖归宗吗?我可以给你分盛氏的股份,你想要多少?”
温路尘笑得和风霁月,语气里却有不易察觉的冰凉:
“我只是觉得,当亲情沾染了利益,就不纯粹了,我还是想要纯粹一些,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盛伯父?”
盛世景心底的亏欠感更加浓烈,握住温路尘的手:
“好,那你想清楚了,就跟盛伯父要,这几天就在我这里住下,你就是盛氏的大少爷,这里的佣人管家,你随时都可以支配的。”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在温路尘的手上拍着,像爱不释手那样。
温路尘却觉得恶心。
之前沈柒南告诉他,他可能是盛世景的儿子时,就已经宛若晴天霹雳。果不其然,亲子鉴定报告出来那一瞬间,盛世景抱着他喜极而泣,而他面容冰冷,只恨不得眼前这个老东西滚得越远越好。
他只认温如风是自己的父亲,唯一的父亲。
至于眼前这个眼里只有利弊权衡的老渣男,他以自己的身体里还翻涌着他的血液为耻!
只是,他和沈柒南的计划还没有结束,这一切,不会就这么快结束。
盛世景又给温路尘倒了满满一杯酒:
“路尘,你有女朋友了吗?”
温路尘笑了笑:
“还没有,近几年,光顾着筹备自己的事务所了,也幸得盛氏青睐,给了不少业务。”
盛世景很喜欢温路尘的得体,抬手叩了叩桌面,此时门被打开,佣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得体的女人走了进来。
“说什么话,那也得是你自己争气,没准以后盛氏、安氏还有更多的集团,都需要仰仗我们路尘了。”盛世景起了身,把位置让了出来,“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安氏的主理人,安柠,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一直我就想让这盛氏和安氏啊,亲上加亲,就是盛时许这小子结婚早,没那个福气。”
盛世景的嘴脸,就差没把“好不容易认了个儿子又可以政治联姻交换利益”这句话,写在脑门上了。
“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酒力有点上头,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盛世景借口离开房间,安柠倒是落落大方落了座,完全没有留意到温路尘眉眼一闪而过的阴狠和攥紧的拳头:
“温律师您好,想不到,您竟然是盛伯伯流落在外的大儿子。”
“安大小姐,久仰。”
“您听说过我?”
“倒是没有,只不过安二少爷,我倒是打过几次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