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
殷红的血瞬间从盛时许的嘴角溢了出来,他满眼都是错愕。
沈柒南抬起头,眼睫都在震颤:
“我还没说,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我看到了,看到了你一早就签好字的流产同意书,你还换了我的药……”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说‘我们的孩子被姜一嘉害死了’,你那样无动于衷还为姜一嘉辩护……现在我明白了!”
“你明明就知道,从那天早上开始,我的孩子就已经死了!连胎心心跳声都是你伪造的!你要杀了我们的孩子!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她几乎睚眦目裂,手上还紧紧握着那把刀。
盛时许顾不上捂着自己的伤口,伸手握着沈柒南的肩:
“柒柒,对不起。”
他承认了。
沈柒南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
盛时许几乎支撑不住,撑着一口气抱着她:
“柒柒,我们还会有孩子。”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让我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盛时许心里清楚:
血液病患者的身体根本不适合生孩子,无论如何,先治病要紧。
就算是没有孩子也可以。
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比她更重要。
沈柒南哭得无声:
“你说什么都可以给我是吧……我告诉你,我想要的,就是你和姜一嘉的命!”
她的手狠狠握住那刀把,用力往外一抽。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溅在沈柒南冰凉的脸上。
走廊,回荡着护士的尖叫声。
沈柒南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躺在病房里了。
一旁的陆仕周调着针剂,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冷静:
“你目前出现了干呕和出血的副作用,血液指数目前还没有好转,还继续试药吗?”
窗外,警笛声响起。
沈柒南挽起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盛时许死了吗?警察是不是来了。”
“麻烦陆医生你动作快一些,趁他们还没有上来逮捕我……”
她果断决绝地闭上了眼睛,而陆仕周缓缓给她的静脉注入新的试剂:
“别想了,那是警车走的声音。”
“盛时许没死,你没有对准他该死的心脏位置,又或者……上天注定,他的命,要跟他的脸皮一样厚了。”
“最后,你晕了他都没晕,撑着一口气跟警察解释说他是自残,还让人特地销毁了那段时间的监控。现在,终于失血过多,送去急救了。”
沈柒南:“……”
陆仕周给沈柒南止了血:
“他昏迷之前,还不忘问我,可不可以帮你治好车祸创伤综合征。当然我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想治的话,我待会儿就带你去做评估。”
沈柒南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那种事情,没有想起来的必要。”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忘记更多东西。”
陆仕周将针剂收了起来:
“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三年前救过他的命的人是你,不是姜一嘉,你可以让他把姜一嘉交出来。”
沈柒南抬眸:
“把姜一嘉交出来之后呢?你也听警察说了,目前国内在骨髓移植反悔这件事情,没有入刑的先例。”
“相比于找出姜一嘉扭送到警局,我更倾向于——知道精准的心脏位置到底在哪里。”
陆仕周凝视着她:
“所以呢,你想要像刚刚一刀捅了盛时许那样,把姜一嘉给捅了,然后把自己送进去?”
沈柒南抬起还带着针孔的手臂,眼底燃起仇恨的火焰:
“反正,早晚也是要死的,尤其是我这种,离死神很近的人。”
“只要能让他们死,我再拿我的命去换又怎么样!”
陆仕周只是低头继续收拾着台案上的东西:
“我这种人,不会说什么‘你妹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这种话。”
“毕竟,我比你更想一刀捅死姜一嘉,甚至我知道怎么样让她用最痛苦的方式,徘徊在生死边缘。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秋紫希望我做的事情还没做完。”
“她不知道你得了血液病,却冥冥之中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血液病的研究。所以我想,如果我真的能治好你,一定最能告慰她的事情。”
他拿出一瓶药递给了沈柒南:
“先活下去,才能坚持到——亲眼看着姜一嘉受尽痛苦折磨,付出相应代价的那一天。”
她用指腹缓缓摩挲着那瓶药:
“陆医生,有个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
盛时许急救后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急急忙忙地起身,拔了自己的吊瓶,在病房里跌跌撞撞地咆哮着:
“柒柒!柒柒!”
“我太太呢?”
“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他胸前是厚厚的绷带,过于着急的动作扯着伤口,已经渗出血来。
病号服已经湿透,他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冷汗。
他做了个极其可怕的噩梦——他梦见沈柒南浑身是血,坠进一片深不见底的陌生海域,他拼了命地游过去,试图拽住她,却又被海浪一个又一个打回来,再回过头,沈柒南已经不见了……
门口,穿着白大褂的陆仕周双手插兜地出现,语气轻蔑:
“听说,你又发霸道总裁疯了。”
盛时许捂着胸口迎了上去:
“沈柒南呢?她怎么样?警察有没有为难她?”
他胸口中刀的部分,正一阵一阵扯着痛。
几乎是钻入骨髓、疼彻心扉的痛。
也不知道是因为刀口,还是心脏本能地扯着疼。
陆仕周睨了他一眼:
“收起你这副深情的嘴脸,恶心谁呢!”
恶心……
盛时许愣怔了几秒。
他想起……沈柒南近来,也频繁用这个词形容他。
甚至,他和她接吻的时候,她也犯恶心。
明明,他们之间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他以为,他每次都让她很享受的。
陆仕周冷冷开口:
“警察没为难她。”
“对了,鉴于我也十分理解你自残的心情和需求,所以缝合伤口的时候,也没怎么给你打麻药,给你用的药刺激性也是最强的,你就安心地、好好疼上几天。”
一大堆的话,进了盛时许耳朵里只有一句:
[警察没为难她]
没有为难她就好……
她没事就好……
盛时许正踉跄着就要往门外去,却被陆仕周单手一把拦住:
“你不用去了,她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