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仕周握住了沈秋紫的手,在她的手指上宠溺地缓缓摩挲着。
而她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保持着依偎在他身上的姿势,看起来,就像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了一样。
那么静谧,那么美好。
唯有仪器的屏幕上,一条向前延伸的直线,发出长长的噪鸣音。
而他始终握着她的手,久久没有动弹,沉默得就像一塑石膏雕像,与无菌病房里昏暗惨白的背景融为一体。
最后沈柒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踉跄着走出的无菌病房。
她几乎站都站不稳,膝盖抖得可怕。强撑着一口气,在冰凉的医院走廊上,扶着冰凉的墙面,一路跌跌撞撞。
泪水混着鼻血汨汨地淌了下来,她却麻木得毫无察觉。
孩子没了……
妹妹没了……
她空洞地睁着双眼,紧紧地抓握着自己的心口,好像那里面……一下子空了……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陌生病房里,传出最新的新闻直播:
[附近海域打捞出无名女尸,面容已被鱼虾啄食,无法辨认。]
她回过头,双目无神地探看了过去——
电视屏幕上,姜家的人围着那具尸体嚎啕大哭,而盛时许也站在那里,红了眼眶。
#疑似姜家二小姐尸体被打捞,无法辨认
#盛氏总裁泪洒现场
#疑似痛失所爱,盛氏总裁拒绝专访
#盛氏股价暴跌
#……
从镜头里看起来,他一脸悲伤,有惋惜,有懊恼,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柒南心底狠狠地颤了一把。
也是,他当然会难过,姜一嘉死了。
可就是他怀里的这个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和妹妹。
而她的丈夫,却在电视屏幕里,为那个女人公开落泪。
甚至,连她跟他说,他们的孩子没了,都没见过他落下一滴眼泪。
沈柒南只觉得浑浑沌沌。所有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不知不觉间,原本就因为流产下腹的血也一滴一滴地,沿着小腿,滴落在地上。
滴嗒,滴嗒……
掉落下来的,不止是沈柒南的血,还有她摔得稀碎的整颗心。
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痛得无法呼吸,好像下一秒,她就要这样死去。
也不知道孩子和妹妹离开的时候,会疼吗?
应该会吧。
她的心好像被人死死捏住,又酸又疼,涨得透不过气。再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了医院顶楼的边缘。
她好像看见孩子和妹妹,在云端向她伸出了手,她颤颤地往前走一步,踏上了高台——
身上却忽然一暖。
“这里风大……”
回过头,易宛已经死死地抱住她,将自己外套裹在她身上。
易宛颤抖着手,把她从窗台边上缓缓拉下来,搓热着她的手心。
她甚至都不给沈柒南留说话和拒绝的气口,反而像是半个唠叨的长辈那样,紧了紧她身上的衣服:
“这事我有经验……女人的小月子,不许碰冷水,还不许吹风,不许动情绪,听见了吗?”
她将沈柒南圈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
“我知道,我都知道。”
“乖,我们回去,好不好?”
沈柒南的眼泪瞬间倾泻而出:
“她走了,她们都走了……”
积攒在心头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尽情宣泄出来,化作不受控制地哭喊。
没有逻辑,没有言语。
只是歇斯底里的沙哑,最后哭到没有了力气,无力支撑着伏下身来,蜷缩着趴在易宛的怀里。
易宛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着她,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背,远处,温路尘靠在医院的走廊上,表情晦暗不明。
身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是盛时许的来电。
易宛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连忙抓起那个手机递给了沈柒南:
“你看,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在找你。”
“我在找你,温律师在找你,盛总也在找你……”
沈柒南迟疑地按下接通按键,里面传来了盛时许的声音:
“柒柒……”
他好像在哭。
她也在哭。
“柒柒……姜一嘉死了……”
“盛时许……沈秋紫死了……”
当两个人同时说出来的时候,空气中仿佛死一样的沉寂。
半晌,电话里传来盛时许的声音:
“柒柒,我们不要闹了,剩下的日子,好好过,好不好?”
沈柒南难以抑制地笑出声。
闹?
他知不知道,就是姜一嘉这一“闹”,让她已经失去了所有。
她眼底都是讽刺:
“姜一嘉死了啊?挺好的。”
电话那头的盛时许似乎屏住了呼吸:
“她死了,你就这么开心?”
沈柒南笑得更放肆了:
“对,她活该!!!”
就算姜一嘉只是给她的孩子一命抵一命,都抵消不了她的恨意。
如果可以,沈柒南甚至想要让姜一嘉再死上一次,就让她躺在病床上,残忍地生生毁掉她所有的骨髓,体味在等待和绝望中死去的滋味!
盛时许的语气冷得像冰:
“沈柒南,你怎么这么冷血?!”
沈柒南不可遏制地笑出声来,笑到身体都在抖。
她冷血?
一个自己的孩子没了,却没有半分过问的男人,他甚至还在悲泣一个杀人凶手的死亡,有什么立场说自己冷血?
沈柒南颤抖地握紧了手机:
“你说得对,盛时许,我就是这种冷血的人,你看清楚了吗?既然我们都觉得对方是垃圾,不如我们彻底做个了断!”
盛时许似乎沉默了很久,电话那头似乎还有催促他的声音。
大概,是姜一嘉这个“杀人凶手”的后事,还需要他去处理。
最终,盛时许自我认为地选择了妥协:
“好了,不要闹了,什么都等我回去再说,都说了——剩下的日子我们好好过。”
剩下的日子……
呵,就算是她剩下的日子为数不多,她也绝不愿在他身边呆着。
沈柒南直接打断了他:
“没什么可以好好过的,盛时许,你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等我办完沈秋紫的葬礼,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至于公司,我也会办妥离职。这不是申请,而是通知。”
“盛总,我们,到此为止。”